郝春离营、也就是他与陈景明那场荒唐洞房后的第五日,寅时。
丁古寺内约有上千胡僧正在盘坐诵经,郝春一脚踏入门槛,就看见整整齐齐一大片光秃秃的后脑勺。
“啧,”郝春龇牙笑了一声,两粒小虎牙尖尖。“许昌平你这寺院还真念经?”
昔日郝春父亲麾下心腹、五年前被郝春带兵驱逐出关外的许昌平如今在这座丁古寺内做了方丈,剃了发,裹着颜色鲜艳的红色袈裟盘腿坐在胡床,此刻正在闭目诵经。听得郝春这句,诵经声一顿,撩起眼皮看了郝春一眼。
许昌平生的凶煞,眉骨下被龟兹人砍过一刀,刀疤长达两寸,肩宽个高,即便出家做了僧人也不掩凶悍气。但他眼下望着郝春,眼神居然流露出些许宽慰温柔。“侯爷已将信送出去了?”
“嗯,”郝春漫不经心地在指间绕着乌黑马鞭,龇牙笑道:“你与白胜那家伙当真是死敌?”
五年前,他第一次奉旨出征西域时,许昌平与白胜还同在郝丘帐下,丝毫看不出龃龉。
许昌平也笑了,缓缓地抬脚下了胡床,跨过床脚一大排酥油灯。“这都与侯爷交代多少遍了,侯爷还是不信。当年老将军可不似侯爷这样多疑!”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郝春也笑,笑得漫不经心。“你说当年是白胜暗通龟兹国人、害了我爹,但也许下次等我见了白胜,他又说这事儿是你干的。”
许昌平走到郝春面前停下,他身高比郝春仍高出大半个头,髭髯茂盛,脖子间挂着几串沉沉的念珠,粗大左手戴着祖母绿扳指。中原僧人念经捻佛珠,他此刻与郝春说话时却轻捻着祖母绿扳指,嗓门儿也贼大。“白胜当年可不止是私通龟兹国人,更私通主母,侯爷以后再莫要将贫僧与他扯在一处!”
郝春一瞬间眼眸微眯,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