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俯身静静地望着郝春,两缕松墨烟长发从鬓角垂落,他整个人在朦胧暗光中静得像一尊玉佛,又似那踏水穿过幽冥的魔。眼眉低垂着,在愈发暗沉的暮色中淡然反问道:“哦?有何要挟不得?”
郝春仰起头,认真打量逆着光的陈景明。
陈景明今日穿了件布袍,很素朴,甚至比他昔日落魄寄宿伏龙寺时更素朴,可是夕阳落在他身侧似乎镀了层蒙蒙的暗红色的光。黄河碎石滩历来都是兵家地,这家伙立在一座荒坟空碑前,背后是半轮即将没入水中的圆日。那座墓碑上泥沙俱在,他……看起来也有点儿古怪。
郝春说不清为什么觉得陈景明古怪,他只觉得不安。“艹,你丫当真忘恩负义!好好儿地,你去长安城也就去了,小爷我也不与你辩,至于去了长安城后陛下会不会把小爷我给宰了,我都不管了。如今小爷我一切都依着你,可你呢?你好好儿地作什么妖?你这是嫌命长?居然敢去挑拨陛下与程大司空床帷内的事儿!”
陈景明长长地叹了口气,垂着眼望他。“阿春,正是因为此去长安,帝心难测,所以我才突然想到,若是让陛下知晓恩师原本心里头的人不是他……”
“停!”郝春瞳仁微缩,厉声打断他。“所以你就要拿这块碑去换小爷我的命么?”
陈景明果然停下不说话了,只静静地望着他。
沉默有时比言语更有力量。
郝春只觉得窒息。他心口疼的厉害,又似乎不能呼吸般,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他。
淡而白的月爬在西南角,又或许是西北?郝春只觉得眼睛竟似又看不清楚了。他看不清今儿个的日与月,也看不清陈景明这个人。
他只觉得这家伙异常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