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小的时候的事了,为了不让我忘记母语,我的母亲经常会买书给我和弟妹看。这本书之所以会流传到海外,也许也是帝国文化宣传策略的一环,因此战争结束后,这个人的作品也就被封禁了。”
兰波用手指抚摸过短篇集目录的一行行标题,小心轻柔,像在触碰蝴蝶翅膀。
“现在再看的话,不少故事的确有鲜明的政治意味,但是——”他将书阖上,抚平封皮褶皱,伸直手臂向弥雅递还,“别有用心的隐喻对于十多岁的我来说,太难懂了。我只记得,那时读完我兴奋地告诉母亲,我读了一本很棒的书,我尤其喜欢其中一个故事的主人公。这个人创作的文字给我那时带来的触动是真的。至今我依旧这么认为。”
弥雅没有去接,她睁圆了眼睛,像是被兰波的话语吸了进去,情不自禁去追逐他指尖并不存在的蝴蝶。
第一次读完这本书的时候,她是什么感受?
她好像懂兰波在诉说什么,又一如既往地踏足完全陌生的领域。
最后,她只是尖刻地指出事实:“兰波教官,如果其他教员知道你竟然很欣赏这本宣扬帝国邪恶思想的禁书,你会怎么样?”
兰波温和地叹息,耐心地继续说道:“这是两回事。弥雅,不是所有人都会同意我的观点,而我的观点也不一定正确。但我不认为作者的理念、乃至故事的内核是文学作品的一切。这个人的确误信了狭隘的观念,而这观念促动的战争伤害了许多人,杀害了许多人。但是否就要因此完全否定这些作品的价值?”
弥雅怔怔地听着兰波吐出一个又一个她不明白的词汇。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愿意听他继续说。也许听下去,他的话语就能解答她那许多许多的疑问。也许。
“哪怕这个作家犯下了罪行,但他的作品就该同样接受制裁吗?反过来说,如果一本书提出了有可能煽动恶行的观点,但作者就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吗?他应该为自己写了什么而受审判吗?”兰波眯起眼睛,露出迷路孩童般的恍惚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