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来由地心底一阵,继而烦躁道:“你别笑了。”她怎么会有那么沉重的心思,不像糙原上的儿女,豪慡奔放,嬉笑怒骂统统写在脸上,让人一看就懂。
这就是汉族的女人吗?像一池深水,令人难以捉摸,却又散发着一股魔力,怂恿着池边的人涉水而去。
“你很讨厌我笑?”她压低身子,欺近了痞痞地看着他,“那我就偏要笑,偏要看你难受的样子。”“那我知道了,哼,原来你跟旁人相反,越是伤心就越是笑得高兴,本王只把你的笑看作哭便是了,本来也是笑得比哭难看。”他抬头,因为终于扳回一程而猖狂地笑着。
“你知道为什么吗?”没来由的,她将声音放低,幽幽地开口道,“愈是难过便愈要笑得开心。”她艰难地闭上眼,将喷薄欲出的泪逼回眼眶。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忍住不让人看见哭泣的样子,”“啊,对了。”她勾起左边嘴角,划出一道灵狐般狡黠的弧度,“听说大金国六王爷曾是前任皇帝属意的即位人选,谁料自幼文武皆优的六王爷不知从何时开始恣意花丛,放荡不羁,声明狼藉,不过你好像在燕京闺中口碑极好,果然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哪!啧啧……其实,也不怎么样嘛。”
莫寒丝毫不顾及眼前仿佛暴怒的雄狮一般的男子,摆摆手,优雅地落座,“你别告诉我,你会傻到为了不和你三哥争夺皇位而故意为之吧?你逃婚也是因为小郡主的父亲乃世家大族之首,若与其联姻便会让世人以为你六王爷对皇位有觊觎之心。
看你那要哭不哭的样子,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你还真这么傻啊!”她以两指撑开男人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本是如水般温柔美丽的画面却因男女主角由于过度用力而扭曲的面容变得异常诡异。
终于将他的眉头扒到正常的位置,莫寒在唇角展露邪恶的笑容,她得寸进尺地将手指分开向上,把男人的眉毛撑成衰到极点的八字眉,“哈哈……”她把空闲的手捂住笑痛的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王爷,您这可是连最后一点可取之处都没了啊……你以后干脆叫阿衰好了,太像了……”
“嗯哼,哪,这是纸笔。”莫寒拖过男人健硕的手臂,大大咧咧地将纸笔塞入其手心,“多少你还有个疼你的妈,还有,你三哥待你也不错。
你呢现在就写信告诉你母亲和哥哥,说你在大齐皇宫住得很舒服,暂时还不想回去,不过如果太子可以顺利登基而你哥哥又愿意拿三百万两白银来接你,那我是不介意在新皇登基之日打法你回国。”她享受地看着他怒到极点却无力发作的表情,得意自己十分具有先见之明地给他下了重药。
“写完了。”她结果轻薄的建邺宣纸,点点头道,“嗯……如果那天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那么你……就只好留下来当本宫的内侍了,你放心,到时本宫会替你找敬事房最好的刀手。”她将信纸递给新派的贴身侍卫田畦,吩咐道:“立刻快马加鞭派人送去奉州西南边境……”斜睨微微有些吃惊的男人一眼,转过头继续道:“就说是大皇子派去的,到时自会有金国士兵接应。”“看在你那么配合的份上,我便附赠你一个忠告。
其实呢……你这个人自负,自傲,自以为是但又没什么真本事。
你是女真男人,骑射好是必然,且出身皇室,文才出众也是应当,至于相貌过人,那都得感谢你的父母。
所以,你大可不必放浪形骸,因为即使你一直如你所想的所谓‘优秀’下去,也不会对旁人造成任何威胁。
我想你的皇考最多给你个一世无忧的王爷做,并不会真正将皇位传于你……”“别生气,生气也没用,昨日因今日果,要怪就怪你自己过分轻敌。
靠蛮力……始终只能逞一时之勇。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顾身后人灼热的愤怒,莫寒步履轻快地走出新建成的地下牢房。
举步出门,可见漫天星光将单薄的影泼洒在沉寂的大地上,想起彼时娇俏的女孩在丰月楼若男子般豪迈畅饮,想起喝酒时他不悦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想起酒醉时她拉着他对着天空大吼:“天上的星星数不清哪!姑奶奶今天不数完你是不为人。”忘记是怎么回到宫里,只记得他带着淡淡青糙味的怀抱和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