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菰赶紧去抱住她,急道:“哎呀,昭慎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只求一个好死,请娘娘大发慈悲……”吴昭慎痛哭流涕,“这一去要是落在那些士兵手中,我……我可怎么办啊……”
盛颜无奈,低声说:“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昭慎了。”
她挥手让雕菰送吴昭慎回去好好休息,自己一个人在殿内坐了一会儿,抬头看见天色已晚,突然转头问正在当值的君容与:“你今晚可有空闲?”
君容与低头说:“唯有保护德妃一职。”
“好,既然这样的话……”盛颜抬起下巴,淡淡地说,“跟我出去走一趟吧。”
君容与还以为她是想要出去在宫里走走,谁知她转头叫内侍:“我今晚要出宫一趟,若是明日回不来的话,就别找我了。”
内侍不明所以,迟迟疑疑地答应了。君容与顿时觉得不对劲,怔怔地看着她。
她平静地坐在桌前写下了半页纸后,用玉纸镇压好,起身去内堂将自己以前从宫外带进来的衣服中拣了最朴素的一件,然后把头上的钗钿全都取下,脱下了手上的玉镯,跟他说:“走吧。”
君容与这才明白过来,愕然问:“娘娘是……要出宫?”
她低声说:“不,出城。”
他们往城东而去,君容与回家取了下人的衣服穿上。两人一起走过她家已经被烧得尽成灰烬的院子时,盛颜站了一会儿,合手轻声祝祷。君容与站在她的身后,只听到她模糊不清的“让他不得好死”六个字,想起先皇尚训平静而清秀的脸,他忽然觉得自己毛骨悚然起来。
验看了令信,偏门开了一条小fèng,他们无声无息地挤出去,往南郊而去。护城河的河水无比清澈,沿岸种着柳树,可以遮掩身影。
他们小心翼翼地沿河走到城郊,大片的桃林在暗夜中枝影婆娑,因为还没有长叶开花,所以看上去无比肃杀,只有桃树光滑的树皮在月光下倒映出一些银色幽光。
出了桃林,再无遮拦,两个人偷偷走了一段路,前面便有人跳出来,厉声喝问:“什么人?”
君容与赶紧说:“我们是……逃到山里的百姓,现在想回家拿点东西……听说项将军的部队是不杀百姓的,才敢下来的……”
盛颜低声而仓皇地说道:“是啊,昨天阿毛爹就回家拿了个瓦罐……”
那个领队的不耐烦,打断她的话:“你们住在哪里?”
“沿田埂过去,前面有两株桃树的就是我家,一共有两间半的房子,还有半间柴房。院墙外还有一条青石,夏天水洗过冰冰凉凉的,乘凉最好了……”
听她说得这么详细,头领也不疑有他,一抬下巴让他们过去。谁知就在她一转头的时候,月光下那个头领眼睛一亮,走到她面前拦住她,笑嘻嘻地说:“长这么漂亮,躲到山上难道不怕吗?不如跟着军爷回去吧,山上老虎猛兽,可吓人了……”
盛颜没料到黑暗中还会出这样的事,又急又怒,却不敢说话,低头急走。那领头的却一把拉住她,涎着脸问:“怎么样啊?”
君容与赶紧挡在盛颜的面前,低声说:“这位军爷……我妻子她,她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请大人放过我们一家人吧……”
“三个月了?真是看不出来啊?”那几个人打量着盛颜的腰身,正在怀疑,前面却有一队人马过来,领头的人坐在马上,问:“出什么事了?”
那些人抬头一看,赶紧个个躬身叫道:“见过项将军。”
水光风力俱相怯(下)
盛颜抬头看了一下马上的人,顿时吓得把头低了下去——那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打量她的人,正是项云寰。
要是没有他的话……尚诫和她,也许就是那样擦肩而过,一场大雨后,各分东西吧。
不过谁知道呢?也许没有项云寰,他们的故事,也依然是要那样发展下去的。或许冥冥中的一切都已经注定,连结局都已经写好,所有一切人的登场,所有的事件的发生,都只为了让他们走到如今这一步。
盛颜低垂着脸,一言不发,小心地牵住君容与的袖子,就像个普通的民女缩在自己丈夫身后一样,躲在他的背后。
在黑暗中,她又一直低着头,项云寰并没有认出她,只用马鞭指着盛颜和君容与,问:“这两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