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笼中燕 白糖三两 2042 字 11个月前

殿外风雨交加,徐墨怀勉强走出去,立刻便被侍者搀扶去了侧殿,而后有侍女进去将苏燕严加看管。

太医很快便赶到了,紧接着为徐墨怀清理上药,折腾的时间算不上短。

好在隔着衣裳,苏燕的力气有限,簪子也算不上锋利,只将将没入了一寸。

徐墨怀将那支沾满血的银簪拾起来仔细看过,才发现银簪的尖端其实被打磨过,虽说十分粗糙,却也的确算是件伤人的利器。也不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磨了这根银簪,又将它放在枕下多久,至少可以知道的是,苏燕的确有要杀他的心思,且在很久之前便在做准备了。

徐墨怀以为自己应当会怒不可遏,狂躁悲愤地想杀了苏燕才对。可他看着掌心的血,却忍不住想起苏燕缩着身子往后退的动作。不知她是畏惧更多还是厌恶更多,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令人心寒沮丧。

他以为一切都在渐渐好起来,甚至已经对往后的日子有了憧憬,然而苏燕轻而易举便能将他的一厢情愿打碎,告诉他无论如何都是无济于事,他们二人之间根本无法重归旧好,

太医没敢问徐墨怀的伤是如何来的,一直等他处理好伤势退下去了,薛奉才上前问道:“陛下可要处置苏美人。”

殿外的狂风依旧未停,雨声风声呼啸着拍打草木。徐墨怀仿佛听不见薛奉的话,一切声响落到他耳中,都成了刺人的讥笑。

他瞧了眼窗外哗啦啦的大雨,忽地想起从前在马家村,也下过一场瓢泼大雨,雷声轰鸣在山野间格外吓人。苏燕的简陋的屋舍在风雨中显得很是脆弱,瓦片被雨水拍打的声音近在耳侧,吵得人无法安睡。

苏燕被雷声吵醒,起身悄悄走到他的床榻边,小声地唤他:“阿郎,打雷了……你怕不怕?你醒了吗?”

那时候苏燕十六岁,说话时去不掉别扭又土气的乡音。没有得到徐墨怀的回答,她便探出手悄悄扯住他的衣角。

徐墨怀听到了她的声音,微微皱起眉,转身去按住她的手。那样弱的声音,分明在嘈杂的雨声中显得微不足道,可他却听得很清晰,甚至不经意记了那么多年。

他们为何走到了今日的局面。

“苏美人做了噩梦魇住了,此事不必声张。”好一会儿了,徐墨怀才开口回答了薛奉的问题。

或许他不该对苏燕步步紧逼。

——

苏燕记不得自己已经将银簪藏在被褥下有多久,起初她想拿来了结自己,可思来想去,又始终是怕死的。活着不是件轻易的事,死后更要去阴曹地府受折磨,凭何是她遭遇这些?

苏燕日日待在含象殿,身边时刻有人紧盯着,时间久了,她便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到日后这个孩子会遭遇什么,想到阿依木的下场,想到她凄惨地死去。

一直到有人端来热水,给她擦去满手的鲜血,苏燕才恍然想起自己做了什么。

她做了噩梦,看到眼前的人是徐墨怀,她便开始害怕,下意识想要他去死。

苏燕用干帕子擦去手上的水,手指微微颤栗着,不安地去问婢女:“陛下呢?”

婢女们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她好似还陷在沉沉梦魇中醒不来,坐在榻上反复擦着已经洗净的手,用力到手背都在泛红。

雨停是翌日清早的事,当夜里发生过的事没有走漏丁点风声。除了徐墨怀声称身体不适没有去上朝以外,一切都看不出什么异样,唯有含象殿有些许变化。

苏燕的金簪银簪都被换了样式,匣子里大都是绢花。而殿内的瓷器也茶盏也少了许多,甚至每日都有人去清点是否有缺漏,不给苏燕任何行刺与寻死的可能。

自那一日后,徐墨怀很少再踏入含象殿,偶尔几次去了也是趁苏燕熟睡,只远远地看上她一眼便走。

不等入冬,徐墨怀的外祖便离开了人世。

常沛与外祖死后,这世上了解他的人又少了一个,似乎只剩下苏燕知道他真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