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崩溃了。
父母活着的每一天,于他而言都是不堪回首的日子。磨着磨着,终于送走了父亲,也送走了母亲。
他对天发誓,没有做过任何加速父母死亡的事,直到他们的最后一刻,他仍旧尽力给予着、照顾着。
葬礼之后,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自己从此以后自由了,可以追求想要的人生了。
可是当他翻开当年的书,却发现什么都变了。
与他一同毕业的同学已经是有名的犯罪心理专家,当他窝在派出所解决群众家长里短的小事、背着发高烧的父亲奔向医院时,他们正不断侦破重案要案。
他扛着生活给予的沉重胆子,被甩得越来越远,他渐渐看不清同学的背影,也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他被抛下了,这辈子只能在荷富镇上,当一个解决邻里纠纷的片儿警。
那些淹没在心底的恨意,这才蓬勃嚣张地破土而出。他恨极了父母,恨极了阿尔茨海默病,夜里他难以入眠,不断地自问——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父母成了仇人,而仇人已经离世,那满腔的仇恨竟是再也无法排解。
白天,他是勤劳努力的片儿警。到了晚上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才会露出本来面目——阴郁、扭曲、疯狂。他开始用工作麻痹自己,不回那个令他作呕的家,长时间待在派出所,哪里有需要,他就去哪里……
只有这样,才不会总是想起这些年积蓄的痛苦,还有再难企及的人生。
后来,好友鲁洲安辞掉兵工厂的工作,回到荷富镇,原因竟与他一模一样。
看到鲁洲安,他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