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药终于见底,这药只有八味,药汁却浓厚粘稠,且越往下越是苦涩,饶是公子已喝了不知多少回,仍被冲得微微蹙起了眉。他闭起眼,靠在温热的胸膛,任那双惯掌戎马的手轻轻替他擦拭去唇边药渍,神思一刹间有点恍惚,低喟道:「其实,你这两年为我,也吃了不少苦……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有时,我真不知道……」
「别说,」男人轻柔地以指抵住他的唇,凝视他的双目,面上现出极少见的儿女温情之态,「我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该将你拉回来,害你留在这世间受苦,每一天都那么难捱。」俯首亲了亲公子的额头,「可我放不了手。也不准你放手,我要你活着,陪我。」
公子苍白如玉石的面上难得地激出两丝淡淡红晕,虽然极浅极微,却如月夜流光,格外地动人心魄,他微微转过脸,咳了一声。
「方才我上来时。看见营寨根基己定,照这情形,再过半年便可对乌罗部夹击用兵——」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某种事物重重地堵住。室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炉火哔卜轻响,夹杂着极微的濡湿之音,许久,才有人象是将唇舌从什么上面移开,含糊不清地低语:「你这个毛病却是永远也改不了,为什么总想着跑……」
回答他的却是对方难得一见的邀请。
半晌,再分开时,有个声音已喑哑抑制:
「你才到这里,身子还弱……」
小连沿着山间的小溪随意地往前走,她没做过婢女,但对婢女大概要干些什么,还是知道的,心里明白,应该没哪个婢女象她一样,既轻松又清闲,几乎无可事事了。
她就这么散散漫漫地走着,一路上既没有人盘问,也没有人拦阻,甚至连活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几个,小连也算读过几本兵书,但却实在想不明白,这种防御,究竟算太松,还是太紧。究竟是他们过于自信,不加防备,还是防范的手段太过高明,让人觉察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