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云泪眼模糊,阳光下朝她走过来的人影,交叠着她的午夜恶梦与一生颠沛,那些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所有的屈辱和苟且,一股脑的在泪水和阳光折射下扭曲消散。
她按着心口越发清晰的感应,感知着对方同她一般,越发震荡不已的心绪,勾着唇想要笑,又控制不住掉泪,一时间表情扭曲,眼眶通红,神情癫狂。
待乐雨终于下了小路,走到几人跟前,伸手抓住乐云扭在一起泛白的双手。
山奴跟青黛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拜见世子。”山奴恭敬跪地垂首。
“世子万安。”青黛也屈膝端正见礼。
“姐姐。”乐雨的声音不复当初的少年清越,而是带上了成年男子的低沉,和着一丝只有乐云才听得出的哽咽,自面具后传来。
乐雨从不叫乐云姐姐,对于乐雨时隔一年多,对于乐云却是时隔一世的这一声姐姐,叫的乐云当场崩溃,哭出了声。
她抬眼望去,是一张和梦中一般的无二的黄金面具,熟悉的飞凤金纹,比记忆中挺拔修长许多的身躯,被一身贴服至极的链甲,衬托的健硕威武。
这是她的孪生胞弟,是她甘愿用命去护,惦念致死未得见的血亲。
可乐云第一个反应不是应声,而是瘪起嘴泪流簌簌,委屈至极的举起巴掌……但她有多恼乐雨,就有多挂念他,又怎么舍得打他?
乐雨却是配合的低下头,将头送到乐云眼前。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乐云拳头并不重的捶了一下乐雨的肩,声音嘶哑,“你好好的,怎么不回家啊……”
她手指落在黄金面具上,摩挲了一下飞凤的纹理,抓住面具一角,乐雨便伸手配合的解开后脑的束带,面具揭开,乐云终于看见她惦念许久的人,手指一松,面具落在山石上“哐啷!”的一声,同时也震碎了乐雨看似镇定的伪装。
孪生之子,打小便心意相通,被迫离散,又怎么会只有一人煎熬?
“小……小云。”乐雨再不复平静的语调,而是直接撕裂了尾音,一把将乐云紧紧拥住。
非是他不想相见,不想同那奴隶一样,与乐云同生共死,只是他在地窖中醒过来后,从信上得知了父亲已死,王府败落,他的姐姐为了他能逃出升天,以命相互,他如何敢鲁莽的自投罗网,如何敢辜负这份苦心回护。
只有咽下血泪,一边疯狂的寻找着出路和不顾一切将权力抓在手中,一边密切的打听关注着乐云的一切动向。
乐云出苍翠林时,她被拘禁皇宫时,听闻她险些失心疯时,乐雨无数次想要抛开一切,回到乐云的身边,但是他在做的事,一时心软,便会万劫不复。
他不要他们姐弟再任人摆布,他要将能够摆布她们的人尽数踩在脚下,他要捧着全天下,送与她,给她失去的,想要的,应该有的一切!
他不是不想告诉乐云,他的动向,而是不敢,他身处险境,若是乐云得知他的消息,定会想要见他,他也会忍不住,想要将姐姐接来身边。
可是他身处联军的中心,黄金甲兵仅仅几万人,而调动那些贪婪联军,用的是源源不断的金子,一旦稍有不慎,他整个军队,都要被吞噬,他不得不心力交瘁的一边不停战斗,一边用计,离间联军之间的关系,以免他们真的联合,将他吞并。
他又怎么能在这种近乎四面楚歌的情况下,置姐姐于朝不保夕的险境。他只能小心翼翼的送上些礼物,用只有两人知道的信息安她的心,期盼她能再等等,等他掌控全局,有完全把握,就立刻与她相认!
这些日子,他故意拖延战事,也是有心留下姐姐喜欢的那个奴隶,更重要是他已经陆续命天辰七将,尽数诛杀了各国企图碍事的人,才将一切掌握在手,就想急切的想要派人去接乐云,没想到她们姐弟果真心有灵犀,乐云竟自己来了。
乐雨几乎欢喜的疯了,但乐云却先找了奴隶,没有直接来找他,让他十分忐忑。
他自小最怕的不是父亲发怒,不是狂风拍窗电闪雷鸣,也不是妖魔鬼怪的传说,他最怕的是乐云不开心。
只要那张跟他一模一样的小脸,稍微皱一皱,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乖乖交出最喜欢的甜果甜糕,甚至不惜为她最烦心的教习课,扮成女孩去糊弄教习师傅,经年如此,早就深刻骨髓。
所以他信里不敢多说,生怕姐姐是在恼他,不来赴约。等人的时候,也紧张的不停在心中演练,连面向小路都会心慌。
此刻终于将人抱在怀中,乐雨恨不能立刻就将他得到的一切,都奉与乐云。
姐弟两人哽咽拥抱,殊不知自请随乐雨来的风将,悄悄绕到山奴的身后,出手如电,欲杀这个与少夫人苟且的男人,为少主人雪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