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妃庆洛如的丧事是暗中举办的。作为罪臣之后,芸妃不可能享有礼葬,棺椁亦不可葬入王陵,只能像庶民一样葬到郊外的荒野里。动乱期间,清任一直将她的遗体停在紫竹苑中,命人击鼓焚香,日夜祝祷。直到红镜祭典的前一日,方才秘密地发送出城,送回绵州庆氏老家。据说芸妃发丧那一日,青王清任亲自扶了灵柩出城。即使是相伴多年的夏妃,身后亦未受到青王这等礼遇。
其实送芸妃时,清任并未亲扶灵柩——这大约是后来的谣传。尽管前首辅庆延年声望不佳,但年轻早逝的王妃却赢得了后人的一致好评,大家也愿意相信她死于无辜,相信青王清任对她的宠爱是真心实意的。
青王清任只是一袭青衫,一骑斑骓,遥遥跟在后面观望着。
暮云春树,芳草连天。芸妃的灵车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上。清任信马由缰,在城外的青草原上徘徊良久。彼时春寒料峭,侍臣小声奉劝青王返驾,青王却显得神不守舍。
云之彼方,有一个白影在闪烁。
这情景似曾相识。漂移不定,却牢牢地吸引了他。清任勒住了马,凝神看着。那白影仿佛一只低飞的鸟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绿色的岚霭中显出了一个轻盈的人形。
——是他?
青王认出来了。其实那样遥远的距离,他根本无法看清来人的面目,但他分明认出了那个人,不由得心情激荡。他立刻策马迎了上去。
相隔一步之遥,他们彼此停了下来。来人长靴斗篷,是一身流浪算师的打扮。风帽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虽然双眼用一根珠灰色的丝带紧紧蒙住,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容颜绝美的少年。
清任沉默良久。此情此景,片言只字都如此孱弱,含在嘴里不敢说出口。生怕一说,就被青草原上的风吹得支离破碎,无可挽回。而那少年显然有着同样的心情。丝带显然并不影响他的视力,他静静的平视着清任,无人可见的目光中隐含了某种微妙的悲伤。
“青王可安好?”末了那少年算师终于说。
“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