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有些手抖,到底是过了十来年的安稳生活,握着利刃的手,竟有些颤抖;

薛辰逸觉着不对劲儿,带人进入,绕过屏风方才见萧晴正给陈赢喂药,大伙儿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萧晴放下药碗,低头退至一旁;

薛辰逸扫了她一眼,声音冷冽:“你是什么人?老方丈怎么派你来送药?”

萧晴抿着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粗一些:“我是帮小师傅来送药的。”她微微抬眸,打量了一眼薛辰逸,他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面容英俊,皮肤微微偏褐,鼻梁高挺,上下唇轻薄微抿,一双眼睛狭长锐利,加上身材颀长,浑身透着股威严之劲,气场强盛,倒是让她真有几分紧张了;

薛辰逸吩咐人去叫了太医,随行的太医调和了几幅药给陈赢服下,他的魂魄这才回了窍;陈赢状态不大好,整个人阴霾的紧,成日窝在厢房不出门,也不出声,寺里的老方丈会每日清晨进去给他念经祈福;

萧晴看着年龄不大,又瘦弱的紧,薛辰逸也没拿她当回事儿,索性将她给关了起来;

萧晴被禁了足,薛辰逸的意思明朗,她触犯圣颜,没治她死罪已算是仁慈,在陈帝没离开灵音寺之前,她也不能离开;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薛将军倒是机警,她还没什么动作便已经被禁了足;陈赢出宫的机会不多,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又不知要等什么时候;

丑时,寺院里黑黢黢一片,门外的灯笼也尽数灭了,萧晴没什么睡意,却听窗户被人敲的嘚嘚作响;她轻着步子走过去,一手摁住衣中的断刃,一手轻巧推开了窗格;

她扫了眼外头,一只光溜溜的脑袋猛然窜进她的视线,惊得她一颤;借着微弱的烛光瞧去,这才看清对方是白日里在厨房煎药的小师傅;

小师傅手里捧着一个馒头,塞给她,声音细小:“小施主,今个儿真是对不住了,我如不偷懒,你便不会替我去送药,你也不会被关在这里。”

萧晴揉了揉肚皮,她当真是饿了;

她接过白馒头,看了小师傅一眼,心想这里的和尚当真没个心眼儿,被人利用了还浑然不知;

萧晴啃了一口馒头,抬眸问小师傅:“今个儿到底是怎么了?我不就送了药,怎么就被他们关了起来?”

小师傅的脑袋耷拉在窗格上,掩着嘴说:“我听师傅说,皇帝得了一种病;今儿下午宫里头又派了人来,明日起,寺里的菜便不让你爹送了;”

萧晴哦了一声,又问:“怎么皇上不是来祈福的?”

小师傅又说:“祈什么福呀,听师傅说,是来治病的。小施主,真是对不住了,改明儿我给你带两个大馒头来,当是赔礼道歉了。”

萧晴心里沉了一沉,如今的陈赢同行尸走肉又有何分别?今日她将刀子抵在了他皮肉上,他竟无半分知觉,正如……正如一副失了灵魂的空壳。

她冲着窗外的小师傅笑了笑:“小师傅,你赶紧回吧,若是等门外看守的醒了,你免不了一顿板子。”

小师傅颇为愧疚的看了她一眼:“小施主,那我走了,明个儿再给你送馒头来。”

萧晴点头,心下道这小光头是个呆子,竟将她那些谎话当了真。

她望着窗外的清缴明月,心里竟生了几分落寞,就算她现在刮了陈赢又如何?就他现在那副颓废之像,怕是清醒时也是生不如死;这样一想,她心里竟生了几分痛快;

陈赢不是喜欢这江山?为了江山,杀了那般多的忠臣良将;为了他的江山,连他们曾经的情谊也可不顾;那她便助陈泽夺了这天下,如今造反是天时、地利、人和;她倒真想瞧瞧,日后陈赢失了这江山,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萧晴心里突然就豁然了,想让陈赢好好活着,让陈赢亲眼看着着他的江山覆灭;若现在让陈赢就这样死了,得益的是林皇后一家;当年萧晴一家惨遭灭族,和林婉蓉有着不小的关系,现陈赢变成这副模样,大抵也源自于林婉蓉的塑造;

与其成人之美,不如留着陈赢这条贱命。

萧晴断了杀陈赢的想法,她便也没必要呆在帝城了;前些年她留在帝城,一是不想奔波,想在帝城丰满自己羽翼;二是瞧着有无机会再接近陈赢,复仇;如今她羽翼已丰,陈赢那条狗命她暂时也不取了,便打定了主意离开帝城,去找陈泽;

如今陈泽在安都韬光养晦,因在黔谷关吃了薛辰逸的败仗,不敢再轻举妄动。

萧晴趁着天未亮,翻窗而出,她借着月光往后院的枯井走;后院点着灯笼,亮如晨曦;到了枯井边,她回头扫了眼院子,嘴里喃喃道:“陈赢,留你一条狗命,日后有你生不如死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