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恭敬敬,小心翼翼,没有问多余的话,没有说打趣的话,她用一声道福,划下了他们之间身份的鸿沟。
徳昭往旁靠近一步,轻微的一小步,却引起她眸中的惊恐,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那么高高在上,不可小视。
她在他跟前,又恢复成以前的那个侍女幼清。
永远隔着一层纱,伸手可触,却又遥不可及。
徳昭这时方觉得后悔,不该太早在她面前露了真容。
朝她一伸手,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大概就是想让她不要这样,又或是想解释。
毕竟,除了敬畏,她眼底还有另一种情绪——疑惑以及被欺骗后的愤慨。
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出,倘若此刻站她面前的是全福,而不是徳昭,那么她定会一拳挥过来,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胸膛上捶上一捶,然后撅着嘴骂他不该欺瞒她。等她发泄完了,心里爽快了,就会拿出一个小油纸袋,里面装了炸花生或是糖麦酥,请他吃东西。
然后他们又可以肆无忌惮地谈笑风生。
一句“我不是诚心骗你的”,简单几个字,溜到嘴边,迟迟说不出口。
幼清抢先一步开口:“奴婢告退。”
弯腰、跪安,作为一个侍女,她的动作恰到好处,完美得无懈可击。
徳昭瞧在眼里,却只觉得刺眼。
她是在她的方式,冷漠地抹去他们之前的一切,仿佛全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徳昭胸中一闷,回过神时,她已经走远。
徳昭回了屋,满脑子想着她,喊了来喜,吩咐将今天的事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在花园里的人就是幼清。
晚上刚过乙酉时分,天已经透黑,不比夏天,秋天的天色浓得快,染得快,月色俏得快。
太妃屋里遣人来请,徳昭收拾好心情,过西院里用晚饭。
太妃一向深居简出,屋里并未太多摆设,简单几只青色的磁州窑玉壶春瓶插一束连枝带叶的金桂,高几上的鎏金三足小圆鼎里盛着一味淡淡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