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你——!”本就因为破相而心伤不已的四师姐杏目圆睁,盈盈含泪,委屈恼怒地瞪向洛天沁。
洛天沁看都未看一眼,仰天长长地一番吐息,终于算是将情绪平稳下来,这才转眸正视那女子:“你们甚至可以拿我肆意玩笑,但你们不该中伤连我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夫君。安乐承蒙同门之恩,得师父与各位师兄师姐厚爱,不胜感激——大业一路多舛,安乐不忍众位牵连,自今日后,我诺你们每人一件事,只要不违背原则,我全部答应——但包括告知这一事之诺在内,众位师兄师姐请勿要再出现在我与夫君面前。”
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期间洛天沁连表情都未变分毫,淡然而漠然地迎着所有人不可置信的视线,对着众人方向深深一个长揖,转步离开。
“夫君么……”
所有人视觉的盲区,一道人影翩然拂过,自语的话音和迅疾的离去竟然瞒过了在场众多自诩年轻一辈执牛耳者的耳目。
而与之相对的另一侧,洛天沁故作冷漠的表情在转身的瞬间便已是崩裂,转为掺杂众多的复杂情绪——当年离京,缘识师父,自己被带入这样一个没有血缘却情如手足的团体里面;一起嬉笑玩闹,一起磨砺生死,他们之间积淀下的感情已是不可言语以计。只是她不曾想到,这些为数不多的知道她的身份也没有生出半分隔阂的师长们,竟然会对她一心一意相对的人怀有这般鄙夷和敌意。那些刻薄的话像是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尖上,那是她小心翼翼的执念,不敢有半分唐突,却在她敬之重之的师兄师姐口中被轻贱被侮辱。
——连那金銮殿上九五之尊,我都不愿他折膝相向,怎会容人将他踩进尘埃里肆意践踏?!
如他所说,这是底线,不容触动。
思绪及此,洛天沁的眼眸里,坚定之色铺开。
这一路走下去只会是愈发孤独,若有一日登上正统,没听说过哪位皇帝有真正的手足。以师门众人久居江湖养出来的性子,自然不会受缚于纲理条令,而江湖门派与朝廷官府,于国危之时尚有合作余地,到彼时天下太平,文武不交,上无管制,极易铸成大错。
“…早些断了,利人利己。”
不知是求个心安理得或是别的什么,洛天沁放缓了步子,呢喃自语。
后院,凤封先于冷千叶一步迈进了房门,冷千叶紧随其后,并在进屋的瞬间将房门合上。
“这是我日常起居的地方,你暂且住到邻屋便可。”凤封掠起衣袍,坐到了正中的木椅上,微微扬起脖颈,抬了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看向进屋后便一直垂手站立在一旁的冷千叶,声音也凉凉的,“如今四下无人,你可以说一下,为何不听我的安排,故意被擒?”
冷千叶没有半分犹豫就要开口,却被那人抬手示意禁音。
凤封的目光没有丝毫之前在府外的凌厉,只是平淡安然,古井不波,语气中却未留丁点余地:“我不想听你之前想好的借口,更不要告诉我你连安乐公主的那个师姐都收拾不了。”
冷千叶淡漠的神色变了几变,最终停留在一种可以称之为坚定的态度上。
“——我觉得,你可以继续利用我。”
“……”凤封本已垂下去的视线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重新定格在屋中另一人的身上,他的眸色深沉得看不出在想什么;时间点滴而过,在冷千叶的坚定渐渐变得犹疑不定之后,凤封像是有所满意,嘴角露出一点虚浅的笑意,“嗯,说说看?”
“……”冷千叶咬了咬牙,明知是与虎谋皮,但——这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可真是不敢恭维……“我知道你一早便想斩了安乐公主在江湖上的羽翼,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话及此,冷千叶暗地里向着那人瞅了一眼,在那人安然的神情上却看不出除了那份虚幻笑意之外的半分情绪,只得略有失望地继续话音,“虽然我没有完全按照你的安排来做事,但至少你的目的我都已经达成——这次随林琼来临岑的都尉军,没有一人生还;你更是利用我,让安乐与寒天门的诸位师兄弟隔阂甚至决裂——如今我既然已经在洛天沁面前表露身份,而非按你之前所说直接潜回京城,自然可以降低洛天沁的防范意识,甚至可以取得她的信任;再加上来此近十年,我本来就熟知风卓王朝的内政,对你必然大有裨益,我——”
冷千叶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视线在与那人交接的瞬间,刻骨的寒凉从心底升起,让他生生止住余下的话音。
而另一边,吓退了对方的凤封却是笑了起来,虽说不是明显的笑意,却能让人有温和如春风的感觉——只是这笑容落在冷千叶的眼里,却更加的可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