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二公子一夜没睡着,一时想着一年之约到了该怎么办,一时想着青月微笑着对他说“你真好”的模样,一时又想着明天要带青月去哪些地方玩……
想着想着,他倒是又豁然开朗了起来,至少他还有一年的时间,与其这样哀哀戚戚地过,倒不如开开心心过,放下了纠结的心思,想着明日要与青月一同出游,他又开始高兴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兴奋地起身,打开衣柜找了又找,最终选了一套颇为风骚的藕荷色衣裳,在镜子前面将那衣裳按在身上比了比,看着镜中玉树临风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往身上穿,一边穿一边美滋滋地想,从认识青月开始,他似乎就一直在她面前各种丢脸,一时是被揍得鼻青脸肿,一时是被打得满面鞭痕,如今脸上的伤总算是好得七七八八了,再好生打扮一番应该也是十分俊俏的,青月看到这样的自己会不会心生欢喜呢?
……就好像他看到她一样。
想着想着,连二公子的手突然顿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今天……身体不归他管……
他怎么能够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啊啊啊啊啊!
对今天的出游期待了一夜的连二公子绝望地揪住了头发,满屋子团团转,最终满面萧索地看着手上的戒指,虽然很想选择性遗忘掉这件事情,可是往日里学过的那些东西一个一个都变作夫子的模样板着脸跑出来敲他的脑袋,什么“人无信不立”,什么“言必信,行必果”,什么“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头昏脑涨中,他颤抖着手慢吞吞地摘下戒指,一面摘一面口中念念有辞地打着商量,“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如你跟我交换一天如何?今天身体还归我管,明天后天归你,若是不满意,我还可以再加一天给你,这样你总共就可以有四天了呢,如何?真的很合算吧……”说着,连二公子也不待他回答,只当他是默认了,便要强买强卖地把戒指往回套,结果刚刚套到指关节处,一股大力突然控制了他的手,那戒指一下子被丢到一旁的桌上。
“你也不会亏啊!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都是你的啊,四天啊!你就行行好大发慈悲……”眼睁睁看着大势将去,连二公子一脸哭相地看着那被丢到一旁桌上的戒指,垂死挣扎着加快了语速。
然而纵使他嘴里说个不停,手却淡定而坚定不移地从抽屉里取出另一只戒指,在连二公子绝望的视线中套在了自己的手上。
然后……世界就清静了。
连玉卿冷笑一声,看了一眼镜子里那穿到一半的藕荷色衣裳,嫌弃地皱了皱眉,将那衣裳脱下扔到一旁,转而从柜子里拿了套玄青色的穿在了身上,穿好之后下意识看了看镜子,然后转身又拿了一条镶了玉的腰带,正低头系腰带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阿婉手中托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连玉卿皱眉冷冷地看着她。
阿婉被他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手中的托盘砰地一声掉在地上,银盆中的水泼了一地,她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这个眼神……这个眼神分明不是二公子……
虽然夫人之前一直将二公子的病遮掩得很好,但阿婉在夫人身边伺候久了,总会感觉到一些异样,比如说连翼城最好的大夫也治不好二公子的病,比如说城主夫人突然去找出身低贱的青月,比如府中下人隐隐传言二公子病得蹊跷,发起病来竟会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人……而这一切,在那一日二公子来给夫人请安时奇怪的言行中,阿婉终于看出了些端倪,虽然之后被那个诡异的木偶吓得失了态,可是二公子那时对夫人的态度的确相当生硬奇怪。
然而即便如此,那一日二公子的态度虽然生硬虽然奇怪,但也绝没有像此时这般凌厉,因此阿婉竟被那冰冷隐含煞气的眼神看得两股战战瘫软在地。
莫不是二公子当真被那妖女用邪术控制住了?眼前这个二公子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吗?也难怪七弦门的仙师肯出手了……原来竟真是妖女作祟啊……
“滚。”见她如此作态,连玉卿眼中的冷意更甚。
阿婉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她慌忙趴在地上,跪了下来,抖抖索索地道,“是夫人……夫人让我来伺候二公子的。”
连玉卿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低头整了整腰带,大步走出房门。
阿婉迟疑了一下,想起夫人的嘱咐,虽然心中害怕,但终究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刚出了门,连玉卿迎头便撞上了抱着傀儡的青月,他瞪了一下眼睛,“大清早你站在我门口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