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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纠结了半晌,有些话堆在心里,实在堵得她难受。终于鼓足了勇气问他,“你还是想把我配给晋阳王么?”

他窒了下,这个念头早就打消了,当他有了私心,慕容琮便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那个人不是能随意cao控的,她若是落在他手里,只怕少不得假戏真做。果然如此的话,岂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你放心,不会,我同你保证。”他说,“我现在的想法早和先前不同了,你要相信我。”

弥生只等他这句话,在她眼里夫子是一言九鼎的人,但凡下了保证,没有办不到的。提着的心放下了,她转而开始琢磨那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打量他刚才的话,仿佛明天有好戏看似的。那倒不错,偶尔一点调剂,也能令人精神振奋啊!

☆、窥探

藇福是个戏园子,一进门,各色靡靡之音便扑面而来。

夫子订的包间掩在一片竹林之后,他们抵达时不过巳初,如果单冲着宴客,似乎来得太早了点。夫子坐在席垫上慢悠悠的倒腾茶汤,不叫人上菜,也不传歌姬舞者来助兴。东墙上的槛窗开着,他坐在清风旭日之中,宝相花的暗纹雪缎,称得人芝兰玉树般高洁儒雅。只是天生贵气,总让人觉得不怎么可亲。一种难以言表的距离感,既近且远。即便曾经那样亲厚过,一旦分开,他又是独立的个体。像祭台上的礼器,端肃,精美,无懈可击。

弥生是最容易满足的,间或偷觑他,这种静静的时光对她来说已经够美好。天人一样的夫子,睥睨苍生的夫子,曾经遥不可及的夫子……如今就在那里。一肘倚着凭几,侧过脸看窗外,悠闲自得的模样简直可以入画。弥生傻傻的笑,心里有温暖的喜悦。如果能被这样的人爱着,是不是此生无憾了?可是她无法确定,她总有些自惭形秽。他和她似乎隔着一层,就算她撞得头破血流,也未必能真正走进他的生命里去。

他终于转过头来,望着她,目光如水。唇角寥寥一点笑意,越来越扩散,连眼睛里都蔓延到了。微微朝前探了探身子,“怎么?有心事么?”

“没有。”弥生忙摇头,膝行几步挪过来,“学生给夫子煎茶。”

她忙着往斟壶里添茶粉,又去取红泥炉子上的小铜吊,素手纤纤,轻盈婉转的姿势。到底底子好,从前样样靠自己,一双手断没有现在这样美。如今稍稍将养,谁能同她比肩呢!他突然心动,将她面前的东西一样样腾挪开。那双柔荑包在掌中,胸口一阵阵泛起疼惜来。

弥生缩了缩,不知道晋阳王何时到,怕给撞个正着不好看相。他却不肯放手,固执的往身前拖。低头把嘴唇覆在她手指,柔软的触感,直撞进她心头上来。她红了脸,那么难为情,却不想阻止。好奇的动动指尖,他换了个方向,一口便将她的食指叼在嘴里。

她是见识浅薄的门外汉,立刻唬得目瞪口呆。他眼睛里有狡黠的光,如此蚀骨销魂,于他来说也是头一回。他骇异的发现自己很有调情的天分,果真喜爱到了这种程度,仿佛做什么都不过分,无论如何都顺理成章。

他引她的另一只手来抚他的脸,起先她畏惧,贴在他颊上也是木蹬蹬的。渐渐产生了兴趣,在他的眉间流连。他低低一笑,“长得还能入你的眼吧?我知道你挑剔,自己难免信心不足。你告诉我,我若是做你的夫主可够格?”

弥生愕然看着他,他说夫主,这个称谓实在和她隔着十八重天。他总爱调侃她,这回大抵也不例外。她扭过身去,“学生断不敢肖想。”

他缄默下来,不敢肖想,为什么不敢肖想呢!即便暂时无望,将来也少不得跨进这样的命运。他垂眼看杯里蒸腾的茶汤,墨绿的一片,撇清了面上的浮沫,仍旧是难以回避的厚重。茶如其人,回城的路上她泡金丝枣儿茶给他,透彻几净的,连杯底的荷叶蝴蝶都看得清。可是他却更爱煎茶,就这么混沌沌,不管里头加了蜜糖还是砒霜,不喝到嘴里,任谁也猜不透。

他从背后拥住她,不说话,把下巴搁在她肩头上。弥生渐次平静下来,伸手抚他的臂膀,“夫子,会有危险么?”

慕容琤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语气澹泊,“你不用担心,我会留神的。”

“做什么非要立嫡长呢!真是不公平……”弥生感到沮丧,如果单凭能力和学识,夫子完全可以胜出一大截。

他无奈的笑,“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要打破,除非自己当权。届时到底立嫡还是立贤,才能自己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