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严道:“说来怪异,人竟如凭空消失了一般。臣等搜查了方圆五十里,一无所获。依臣所见,荣国长公主必定知道他的下落,何不就此审问长公主?”
他头痛欲裂,发力按压太阳穴,一面恨声道:“以什么罪名?重光是前太子,一未通敌,二未叛国。就算他现在正大光明出现在紫宸殿,朕也不能奈他何。眼下他出现在长公主宅邸,朕就寻长公主的晦气,叫朝臣知道了怎么看朕?荣国长公主暂且动不得,消息传进内闱,太后要过问,皇后那里也瞒不住。”转头吩咐赵严,“继续打探,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朕找出来,找见就地正法,永除后患。若他有胆子走到人前来,那更好办了,朕能杀他一回,便能杀他第二回。”
赵严领命去了,录景看他下了丹陛,回身迟疑道:“怀思王毕竟还有旧势力,暗中也有人助他。官家想,若他一直不出现,就这样放任下去么?”
他表情愈发凝重了,忖了半日才道:“他躲不了多久,朕有办法让他自投罗网。你明日派人去公主宅,以皇后的名义请长公主进宫来。朕许久未见阿姐了,愿与阿姐畅谈。”
录景觑他神色阴鸷,不敢追问,忙揖手应了个是。
☆、第42章
大钺皇室自第三代君王起便子嗣不兴,先帝二十七岁时才得一女,就是荣国长公主。
长公主闺名似融,生在四九天里。彼时先帝很高兴,又因长公主生母包淑妃当时颇受宠,公主降世便有封邑。公主生来敏而好学,先帝钟爱之,就算其后陆续又有两子三女,都没有人能越过她的次序。公主一生顺风顺水,只有婚姻坎坷。她与已故的驸马是怎样一种感情,谁也说不准,曾经有过琴瑟不调的传闻,然驸马过世后,公主未再改嫁,外间说起来,没有人不盛赞公主贤德的。
可是究竟贤德不贤德,宫闱之中的秘事,身在其中都说不清,何况外人乎!
皇后邀长公主入宫相聚,长公主必当从命。自觉昨天云观的出现,无形中拉近了与皇后的距离,接了口谕便梳洗打扮,乘厌翟进宫赴宴去了。
宫中内侍将她带到了偃盖阁,阁中尚且无人,只有紫檀案上一只博山炉燃着檀香,孔中袅袅升腾起烟雾。她略站了会儿,黄门送来茶点,她没有理会,凭栏坐下,眺望外间景色。
已经入秋了,再不似夏天的繁茂,一些花糙有了枯败的迹象,风吹过去,飒飒地,响成一片。她低头思量,皇后与今上貌合神离,加上今上那个古怪的脾气,据说帝后到如今也未同房。皇后心里必定还念着云观,女人和男人不相同,男人口中说爱,但是权势对于他们的诱惑可以击倒一切。女人呢,小情小爱永远在第一位,只有连爱情都失去了,才会发狠想要去抓住权力。今日邀她来,话题一定是围绕云观的,她们之间至少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助云观临朝。
等了许久皇后未来,她也不急,只是好奇为什么没有宣她去涌金殿。步摇上的金叶子在她耳边粹响,她抬手抿发,视线不经意一瞥,却见今上从远处佯佯走来,步态闲适,与平时无异。
她心头擂鼓,毕竟有些慌,但二十多年的尊荣,养成了处变不惊的能力。她站起来,平了心绪,到阁前纳福迎接。
今上尚在中路上,看见她,颔首叫了声阿姐。到了近处牵袖比手,“阿姐阁内请。”
她随他入阁,笑道:“官家倒与圣人心有灵犀,圣人还未到,官家竟先到了。”
他寡淡一笑,“阿姐不知道么,今日是我邀阿姐叙话,与皇后没什么相干,想是下面的人传错了旨意。”
她的笑容一瞬凝固在脸上,传错了旨,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看来今天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要发生了吧!或者云观在她府上出现叫他察觉了,他这人自小睚眦必报,如今登上帝位,真愈发的精进了。
她在圈椅里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慢慢抿了一口,“自官家登基,你我姐弟就不曾好好说过话,今天命人传我,必定是有话同我说罢!”
他坐在桌旁,一手执杯,那手指对比紫砂,秀致剔透得女孩一样。不疾不徐转动杯子,曼声道:“无话就不能找阿姐来么?阿姐比我大四岁,虽不是同母,毕竟都是先帝骨ròu。可是我从小就不得阿姐喜爱,不知究竟哪里做得不好,阿姐宁愿同黄门说话,也不愿意理睬我。”
她听了转过视线来,表情颇诧异,“官家怎么这么说?我这人的脾气你也知道,独善其身惯了,也从不与谁刻意亲近,大约这样才会让官家误会我吧!官家是我的弟弟,哪里来不得喜爱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