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声音缥缈得像在天边,又像响在耳畔。那些银铃般的笑声,像极了从前她还在朝霞宫时,淘气顽皮的小宫女们从廊下跑过时的动静。
那些小宫娥都是为她甄选的玩伴,个个活泼跳脱。她也从来不拘着她们,任她们在朝霞宫里无忧无虑地生活,成天开心。
别的宫里,宫人们个个娴雅恭敬、小心谨慎,只有她的朝霞宫里,什么时候都能听见莺声燕语,笑声一串一串,轻快得像指尖拨在琴弦上,叮咚叮咚。
她的父皇称赞朝霞宫有“真趣”。他若因朝政烦恼了,不愿意去后宫,便来朝霞宫坐坐,品一品她亲手煮的茶,再赏一赏她和内教坊的舞伶们排练的新舞。
她的父皇啊,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独创了新的字体,开创了新的画派。他若生在普通的书香人家,说不定他日便是一派宗师,留名后世。
可他生在了皇家,生为了皇帝。
他花了太多的时间在这些于治国毫无助益的事情上。而彼时,她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谢玉璋觉得自己听到了小宫人们提着裙子从廊庑下轻快跑过的细碎脚步声,甚至听到了她们的低语——
阿斐姐姐呢?
去尚衣局了。说是定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也是呢,轻云纱那样薄,也不知是怎样织就的,公主想要的百花不落地,也不知道绣娘们绣不绣得来……
谢玉璋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少女时代无忧无虑的生活仿佛已经是上辈子,全记不得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幻听而已,会出现这些幻听,自然是因为她的生命里已逼近枯竭,另一个世界将她越来越深地拖了进去的缘故。
听啊,她甚至听到了远处的蝉鸣,小宫人们在院子里玩耍,稍大些的坐在廊下私语,互相说着心事……
斐娘的声音却在这时突兀响起:“陛下?”
随着这惊讶的唤声,谢玉璋耳边所有的幻听戛然而止,瞬间消散。
以斐娘的谨慎缜密,绝不会将父……亲再误唤作“陛下”。她喊的“陛下”只能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