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已经快两年了,这种无法治愈的病症令他独自一人的生活变得异样艰难,因为他随时会让自己处在一些危机的边缘而不自知,比如今天的状况。
他说他记得自己是烧了水的,但一放下后人走开,就什么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但我实在看不出他生了这种病的样子。他看起来很健康,并且精神抖擞。在之前的事故给他带来的惊吓过后,他很快恢复了过来,拄着拐杖乐呵呵地给我泡了麦乳精,又乐呵呵地看我把这一大杯东西都喝了下去。
他说他始终记得我小时候每次到他家喝上一杯麦乳精后,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会有多满足。那个小孩子吃杯麦乳精都会感到幸福的年代,我很意外他对这样琐碎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
所以,当他微笑着说出自己的病情时,我是很不敢置信的。
“它是个记忆的剽窃者,总是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偷偷抽走你的记忆,或者你的感觉,而你对此一无所知。”靠到藤椅上后,汪老爷子微笑着这么对我道,灯光照着他的脸,他的脸有一种孩童般得安详和快乐。
然后他问:“那么,老艾他近来身体怎么样?”
我呆了呆。半晌后呐呐回了一句:“爸爸已经去世了。”
“去世……”这回答让老人脸上的笑容一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起来,片刻后叹了口气,把茶杯放到一边:“这么年轻,怎么说走就走了……”
我没回答,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爸爸去世后的葬礼是他主持的,而现在,他却连我爸爸早已离开人世这段记忆都忘记了,于是终于明白这病的可怕所在,于是我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