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苏锦南数落几句,李蓉便嘻嘻笑着,抱着早扑过来的全哥跟随苏锦南进门,在谁都不注意的时候,扭头看着刘氏慢行渐远的马车,脑中却仔细的浮现方才那女子猛一抬头落入眼里的惊艳,虽然已经记不清她以前的长相,但独那一双黑亮的眼格外有神,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惊慌失措,是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的他从没见过的清新之气,真是可惜了。
“什么可惜?”苏锦南问道。
李蓉一惊,原来他心里想着竟不自觉的说了出来,脸上及时又浮现一丝玩恭的笑,摇着全哥,一面道:“可惜咱们没留住这个人,要不然那堂堂的六品官哪能轮到那小子。”
苏锦南正色道:“不许胡说!刘小相公年少技高,又怀善心,你岂能随意嘲弄?如今你也是授了九品的官员,收起那些浪荡行迹,没得辱没了岳父大人的声威。”
“别人不晓得,姐夫你还不晓得?那小……小相公在吴越一开始治瞎了多少田,如不是这个草花写了详细的方子来,哪能得了如此的功绩?”李蓉满不在乎的低声笑道。
说的苏锦南脸色越发不好,停下脚步,低声喝道:“你还敢说!私拆信件,已是大罪!那曹……曹氏出身虽然寒瘠,如今也是六品大员的嫡妻,岂是你能叫闺名的?”
不带他说完,李蓉早已一脸的不耐烦,摆摆手道:“得了得了,我出家门寻个清净,到你这里还是唠唠叨叨的没完,我也不留了,我娘想全哥想的吃不下饭了,我这就带走了。”说罢抱着全哥摇摇摆摆的走了,苏锦南摇头叹气,转身看到新换了一身藕粉衣衫的青儿,满含笑意盈盈的捧着几件干净衣衫迎了过来:“爷,热水备好了。”
苏锦南点点头,便向后院走去,进了门热气扑面而来,转身接过青儿手中的衣服,沉声道:“你去吧。”青儿绯红的脸顿时一怔,惶急又不解的看向苏锦南,忙低声急切的道:“可是婢子服侍的不好?爷……”她的话没说完,苏锦南脸色阴沉,喝断她道:“此事不许再提!做好你的份内事!下去!”见青儿被这话喝的脸色煞白,眼泪啪啪就往下掉,还是杵在那里不动脚步,便将她往外一推,碰的关上门。
苏家店铺的层层深宅中,树影婆娑下,只见一个缩着肩膀的女子在廊下狂奔而去。
而与此同时,高门深宅的沈府中慢慢走着刘氏婆媳并英儿三人,带路的丫鬟婆子一个个满脸堆笑,说着老夫人一路辛苦了吧?我们夫人念叨好些日子,刘小相公明日请了假,要去城外接你们,没成想今日就到了云云,说这话已经仪门,林赛玉与英儿都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房子,忍不住东看西看,独刘氏目不斜视端庄而行,穿过过道,就到了沈府后宅,门廊下众多美婢拥着一个五短身材大红宫绣袍的妇人站在那里,林赛玉心里不由一哆嗦,这就是传说中有名的沈括的第二任妻子张氏,那个有着虐夫喜好的夫人。
“老夫人!可算是等到你们了!”张氏再看到她们的第一眼,便含笑迎了过来,走近了,林赛玉见她年约二十八九,眼如秋水,鬓似楚山,笑容可掬观之可亲,哪里有半分骄横跋扈之气,暗道自来史书对女子言行记载失真,莫非一切只是后人的谣传,再想人不可貌相,无风不起浪,当下忙端正心思,谨慎问礼,张氏已经拉着刘氏寒暄过后,将目光放到林赛玉身上,一番打量之后,才笑道:“怪不得二郎日日念叨时时放在心尖上,我还笑他,原来有这样一个天然俏丽的媳妇,就连我看了也是心里爱得不行。”说这话从腕子上褪下一个黄烘烘的金镯儿,往林赛玉手中一放,道,“我这做婶娘的,给媳妇点薄礼千万别嫌弃,你叔叔做的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官,家里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媳妇见笑了。”
林赛玉被这金镯子吓了一跳,烫手般的不敢接,下意识的看了眼刘氏,刘氏笑道:“你婶娘有这个心,你接了吧。”这才谢过接住,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一副双挑线香草边富贵吉祥牡丹的娟缎帕子赠与张氏,这可是刘氏花了三天的功夫替她赶出来的,让林赛玉不至于初进京就丢了脸儿。
果然张氏拿着一看,笑着好一番赞叹,将帕子递给身旁一个翠袖红裙的俏丽丫头,笑道:“阿沅,比你的手艺如何?”,那丫头便一笑,抬眼看了林赛玉,露出玉生生的小牙,娇声道:“婢子怎么敢跟刘夫人比?婢子的手艺不过是哄夫人您一笑罢了。”说的张氏笑了,道:“这话不虚假,果真比你做的好。”说着将袖子里一条排草莲花锦帕抖给众人看,林赛玉离得近看了眼,暗自乍舌,自己的手艺打死也不敢跟她比,这手艺只怕要赶上有着几十年功力的刘氏了,不由多看了那丫头几眼,却见那丫头也正那眼看她,见自己看过来便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