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击鼓?有何冤情?速速道来!”江宁县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按章说道,一面低头去看,见堂前跪着一位年轻女子,穿的是绫罗绸缎,身姿曼妙,此时正嘤嘤哭泣,越发显得娇柔可怜。
“回大人,奴婢青儿是苏家的家奴,告的是苏家大老爷苏锦南。”听见询问,此女抹了眼泪将头抬起,露出一张梨花带雨,面有淤痕的脸。
苏家在江宁那可是有名的大商贾,江宁县自然认的,听了这话不由大吃一惊,再看那婢女面上带伤,只道是苏家动了私刑,这苏家对江宁县颇为恭顺,逢年过节礼节俱到,前些年还出钱为府衙改造工程做出了贡献,江宁县可不愿意看到这个情况,忙问详情,并暗示着小丫头不可污蔑主家。
“大人,奴婢不敢,奴婢告的是苏家以婢为妻!”青儿说罢又是一个叩头。
江宁县被说得一愣,这几日他也听到消息,这苏家举家出动,前往成安为的是迎娶那位农神娘子曹氏,他还正高兴着,任他们别的地方你抢我抢,他江宁县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大娘子花落此处,臆想那些同僚们艳羡的目光暗自得意,猛听这奴婢说了这话,不由有些发怔,似乎没听懂,待那奴婢又说了一遍,才将惊堂木一拍,两排衙役威武呼喝。
“大胆,苏大官人即可就要娶那曹氏进门,哪里来的以婢为妻?你这大胆的奴才,胆敢如此污蔑家主!来啊,给我……”江宁县拉着脸就要动刑,此等不护家的恶奴可不能纵容,那句打还没说出来,就见那丫头将一张纸举过头顶,声音不骄不躁不怕不怒,款款道:“大人,这是那曹氏的卖身契!”
一句话让江宁县吓得坐倒在椅子上,冒出一头细汗,师爷将那纸呈了上来,抖了半日的手,才看清那满是折痕的纸上写的是:“立出舍书。大名府成安县十方村亲父曹三郎,今因年岁不丰口食难肚,将大女曹花,年十三岁,十一月廿八日辰时建生,情愿卖与江宁府苏锦南为奴,自卖以后,任承苏家男女世代为主,两边情愿,各无悔,永远存照。付身价现银五两。恐后无凭,立此并照。出卖人娘卢氏、出卖人父曹三郎。”登时头晕目眩,烫手一般将那纸扔在桌案上,满目煌煌,根本看不到那堂下的丫头面色含笑,眼中闪过的利芒。
“人的命就是天注定,纵然你有着千般的手段,到底跟我是同一个命,我没有的,你怎么能有?”走出县衙,青儿将垂下的头发拢了拢,回头望了高悬的黑匾的肃杀衙门,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嗤笑,牵动了面上的伤口,不由发出嘶的吃痛声,摸了摸虽然已经过了七八天,但依旧肿胀的脸颊,那满心的恨意再也掩饰不住,在街边众人的侧目下,发出一声尖笑。
江宁县自接到这个诉状,只吓得夜夜难眠,愁得食不下咽,被爱妾看在眼里,点着头说道:“亏老爷做的这大的官,这点小事,何须为难?那曹花是成安县的人,如今苏家的人又都去了成安,你自管将此案交与成安县便是了!何苦惹这麻烦!”
一席话说的江宁县茅塞顿开,抱着小妾好一番温存,只说道我的心肝贵人的,让小妾趁机要了几身好衣裳去,事不宜迟,江宁县连夜将此案打包移送去了成安县,成安县见了也是吓了一跳,跺着脚骂了江宁县老滑头促狭鬼,又以原告属地给送了回去,来来去去的送了三四回,逼得成安县无法了,只得将状纸上送,报到大名府去了。
大名府虽然也知道那曹氏的名声,但此事却不能懈怠,于是派人将苏锦南拘了来,查问详情。
坐在大名府上好客栈的苏老夫人听了原委,气的将桌子捶了又捶,骂道:“那蹄子如何做出此等事?孙家夫妇如此老实怎养的这样一个恶女!我苏家的丫头哪一个不是当做姑娘养的?却养出个这个白眼狼!”
就有丫头说道:“前些日子,不知道她怎的冲撞了老爷,被好一顿打,许是怀恨在心了。”
苏老夫人便跺脚道:“可恶,可恶,你们谁长么大不曾挨过打?哪个像她就欺主告了去?我瞎了眼,竟没看出她是个如此可恶的人!早知道一棍子打死,谅她老子娘也不敢告我去!”
满屋子丫头不敢说话,聚集在屋外堂里的各商号大管事也都接到消息赶了过来,在外论着主意,苏老夫人听见了便叫他们进来。
“老夫人,事到如此,只怕要好好打点一番。”李大管事代表众人说道,苏老夫人拍着桌子道;“扯淡半日说了这些?还用你们说?不就是用钱,还用来问我!”骂的诸位管事忙忙的走了,因又问大姐儿,丫头道:“大娘子在府衙外跪着去了,几个人跟着,劝不回来。”说的苏老夫人也站起身来,骂道:“该!就是没那缘分!一个一个的糊涂蛋!那卖身契也能不当回事!如今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