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此人刚刚毫无眼色的行为,周寂就猜到肯定又要整些幺蛾子了。
果不其然,没等宋引章拨弦,就见萧谓目露怨毒,阴阳怪气道:“光听琵琶多闷啊,还得有个助兴的才行!皇城司顾副使,听说你剑法高明,何不与这位宋娘子效法前朝的公孙大娘和雷海青,为家父舞剑贺寿,如此也是一段佳话?”
这家伙是和顾千帆有什么过节?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如此一来,倒是把宋引章架在了火堆上。
周寂眉头微皱,正准备为宋引章解围之际,一声“不妥”从场间响起。
宋引章抱着琵琶,昂首而立,脸上全然不见惧色,义正言辞道:“孟子有云,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顾使尊昔日乃二甲进士,今时得官家亲赐服绯,若与我等伶人并论,岂不有辱斯文?况且前朝公孙大娘与雷海青,仅为唐明皇同场献艺贺寿,纵然萧相公福泽深厚,也还请萧衙内慎言!”
小白兔咬人了?
萧谓没想到一个小小官妓竟敢当众指责当朝宰相之子,顿时恼羞成怒,破音道:“一派胡言!”
这小白兔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旦犯起倔来,却是不管不顾道:“士大夫风骨,重逾千金。衙内出语不妥在先,妾身不过指出事实,何谓胡言?”
柯政抚掌微笑,露出赞许之色。
萧谓梗着脖字还要回击,却见萧钦言重重把酒杯往桌上一拍,大厅立时陷入一片寂静。
周寂学着萧谓刚刚的语气,拱火道:“旧闻萧衙内文武双全,定然对剑法颇有研究,不如就由你和顾副使当众击剑如何?”
击剑?
我和顾千帆当众击剑?
萧谓嘴角抽搐,面如土色,连忙看向萧钦言。
没等萧钦言开口,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灵素率先应和道,“不错,甚是不错,顾副使与萧衙内舞剑,既不会触犯前朝忌讳,又有双星抱月,松柏贺寿之象,暗合天道,福缘绵长柯相公,你觉得呢?”
柯政表情古怪的看了眼旁边的周寂。
虽不知林灵素为何‘反水’,但肯定与此人有关。
他和萧钦言党争失败,本就满心不忿,抱着看戏的想法,笑道:“神霄真人所言极是,萧衙内的剑法,老夫也有所耳闻,今日舞剑,传将出去亦是一段千古佳话。”
柯政既然开口,想看萧钦言笑话的清流官员纷纷应和。
“老夫寿辰,大喜之日不宜动起刀兵,还请周~寂公子莫要拿犬子开玩笑了。”萧钦言城府深沉,隐去心底恼怒,摆了摆手,笑吟吟的看向周寂。
这下,所有人的焦点全部集中到了这个坐在柯相下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
周寂目光扫过顾千帆和萧钦言萧谓父子,隐隐好像猜到了什么,洒然道:“一时贪杯失言,萧相勿怪。”
萧钦言还指望能与神霄真人联手,扫清朝中清流,眼见神霄真人似乎为面前这个年轻人马首是瞻,岂敢怪罪,仿作无事发生,吩咐宋引章弹奏新曲。
如果说刚刚那首《清平乐》宋引章与张好好相互成就,那这首《破阵乐》却是将所有人代入各自的心绪。
宋引章脑海不断回想遇到过的所有不甘,从被周舍绑住手脚,如同牲畜一般拴在院中;到刚刚那句‘得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一曲她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心力,整个大堂无比安静,只有她清越激昂的琵琶声,铮铮回荡。
周寂转眸看向司藤,轻轻的抓起了她的柔夷,手掌交叠,似乎连脉搏也逐渐同步。
周寂仿佛看到那个曾被丘山点化,又视作‘怪物’‘牲畜’的小女孩。
司藤早已接受这些痛苦的过往,可她越是这般坚强,越是让周寂感到疼惜。
司藤回眸看向周寂,虽未开口,周寂已然知道她的心意。
一曲终罢,宋引章缓缓抬头,琵琶从面前挪开的过程,那一双锐利如剑,锋芒毕露的眼眸深深印在所有人的心底。
(关于柯相公对张好好的评价,结合柯政被贬以及萧钦言原剧解释自己可以胜过清流那段来看,是有点殃及池鱼的感觉现实里面应该有不少柯政这样的人。爱屋及乌,恨屋及乌,但凡可以打击到你,绝对不放过任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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