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你或者为我而活,而是为了他自己活着。”
风烈阳沉默良久,就在莫长生以为他当真不会跨出一步的时候,他原本冰冷的面上,才终于露出一抹极淡地笑容。
“如此,便好。”
然后,风烈阳便抬起靴子,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风千幻的方向走去。
风千幻是阵法大师,而他是炼器高手。
他不知道他的下一步,会不会踏入落凡阵中,会不会一朝修为全废,沦为凡人,他只知道,他必须走下去。
一旦他停住脚步,莫长生就会永远看不起他,永远不会让他见莫长忧。
风烈阳不在乎莫长生的看不起,可是,他在乎莫长忧。
所以,他必须走下去。
☆、第127章
风烈阳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风千幻。
风千幻已经将肩膀上的伤口挠得面目全非了——太痒了,痒到她恨不得将这个伤口干脆剜掉的程度,可是,无论肩膀上的伤口再痒,显然都抵不住她看到风烈阳一步一步,踩在不知道是不是落凡阵的地方要好!
“我不痒了!烈阳,为娘不痒了!”风千幻努力将左手放了下来,狼狈的用一只手臂撑着,艰难的站了起来,大声对着向她走过来的风烈阳道,“烈阳莫要再走了!莫长生已经疯了!他能下狠心亲哥哥的命都不顾,就为了困住你我母子,他一定也能害你进入那个什么落凡阵!烈阳烈阳,快回去!为娘死了没关系,可是你不能死啊!烈阳——”
除了那一日,风千幻初初结婴,正是无知无觉意气风发时,乍然听闻噩耗,知晓五灵大陆的诅咒,知晓她和诸多在五灵大陆出生的人,无论修炼的多努力,无论气运如何,无论资质多么优秀,无论他们付出比其他大陆之人数倍的努力,他们都不可能招来渡劫天雷劫,他们都不可能飞升……
风千幻只在那一日感受过绝望的滋味。她原本以为,她这辈子也就会尝过那唯一一次绝望的滋味了,可是现在,眼睁睁地看着风烈阳走向未知的危险时,还是为了她走向这未知的危险,风千幻绝望而痛苦,恨不能取而代之!
“你放了他!”风千幻被斩断一臂,伤口痒若上万虫蚁啃食一般,根本不能使出一丝灵气,更不能让她站直身体,上前去阻止风烈阳,风千幻明知如此,却又不肯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有危险,因此只能乞求地转头看向莫长生,“我风千幻平生从不求人,可是今日,我第一次求你!第一次向一个小辈求情!”
风千幻神情如同遭受了巨大的屈辱,双目直直的瞪向莫长生,大声道:“莫长忧的事情,是我错了!是我风千幻对不住莫长忧,是我看不上莫长忧的炉鼎之身,是我一意孤行,认为莫长忧在修真界毫无根基,又是区区三灵根,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做人妾室炉鼎的命!是我以为,莫长忧被烈阳采补之后,这辈子都没有希望筑基,这辈子都只能被我们当做最可有可有的棋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我以为,不管莫长忧有多少傲骨,只要把他留在凡人界的亲人带一个过来,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莫长忧就只能乖乖听话,好好地侍奉我儿!是我太过着相,太过自私阴毒,看不起旁人,这才害得莫长忧道基被毁,此生修行之路尽断!”
风千幻的声音极大,大到了阵法之外,无数逍遥宗和来参加双修大典的宾客全都听到了。
济遥灵君微微闭目,片刻后才挥了挥手,让那些阵师继续研究这个阵法。
风烈阳停住脚步,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向风千幻。
风千幻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理直气壮,无愧于心的,然而今日将这番话全都说出来,风千幻才知晓,她一直是愧疚的。只是那丁点的愧疚太过微末,直到莫长生以风烈阳的性命和修为相逼,风千幻才将那微末的愧疚慢慢挖了出来,然后蓦地变大,说了出来。
她一只手捂着心口,喃喃道:“是我错了。可是,那时烈阳已然被奇石影响的痴傻,犹如稚童,甚么都不知道。错得始终是我一人,应当接受你的报复的也只该是我一人。烈阳从始至终,甚么都不知道。”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莫长生,目光里尽是乞求:“烈阳当真甚么都不知晓。因我的故意哄骗,他那时甚至以为,炉鼎便是能陪伴他一辈子的道侣之意,而我给他的那部采补功法,他也一直以为是可以救莫长忧的秘密功法,所以才会明明是稚子之心,却仍旧愿意潜心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