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郑乔死后,他仍然会履行承诺,把之前答应的巨款送去给对方还在苏州乡下种地的父母。
只是很快,他就听到楼上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他与郑乔只有一面之缘,不能确定这个声音就是对方的,也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这些都不重要。
场面愈是失控,沈璁就愈是失控。
无论正在发生什么,对他来说都只是变向的好消息罢了。
直到他看到楼梯上出现沈璁身影的那一刻,之前悠然自若的神态在一瞬间彻底崩塌
沈璁怀里,居然抱着个男人。
他还没有见过裴筱,可除了裴筱,还能是谁呢?
而在沈璁身后,刚才得他吩咐上楼找沈璁的下人,已经就差没有四肢着地了。
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吩咐上楼的,好歹也是在他身边侍候几十年的老人了,算算时间,比沈璁的年纪都大,却这样脸色惨白的,几乎是爬回了他的脚边。
沈璁抱着裴筱,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一直到将人抱到沙发旁边放下,他还不忘贴心地脱下西装的外套给裴筱盖上,然后再温柔地帮裴筱撩开一缕挡住眼睛的鬓发。
不止“打狗”的时候没有看主人,他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过沈克山一眼。
此情此景,沈克山已经不得不承认,一切似乎与他之前的计划有了些出入。
但来都已经来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计划的哪一环除了问题,但既然沈璁对他视若无睹,他也不能不清不楚地率先主动放下身段。
他将手中喝剩的半盏茶递给一旁侍候的老妈子,然后不咸不淡地闲话了一句,“这茶,可比家里的差远了。”
“这……”接过茶盏的老妈子一脸尴尬。
她就算不是什么机灵人,也很难看不出来,这屋里相差总共没有几步远的父子俩,互相把对方当了空气。
虽然这父子俩从前也不太对付,但好歹还会做做面子功夫,就算实在装不下去吵了起来,也比现在这个诡异的画面好太多了。
“可能……少爷还年轻……不爱喝茶……”老妈子尴尬地打着圆场,“现、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爱喝那个……那个豆子煮的……咖啡……”
“这帮小年轻能懂什么。”沈克山不屑道:“不识好歹。”
老妈子口中的年轻人说的是谁,傻子都能听出来,自然也能听明白,沈克山在说谁不识好歹。
可沈璁本人还是不为所动。
他眼里好像只有裴筱,一会替对方理理头发,一会帮对方整整衣角,满眼的柔情蜜意,好像真就把这房间里的所有旁人都当做是透明的,直把裴筱都看得些许局促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角。
“别怕,没事儿的。”
沈璁柔声安慰道,身后的沈克山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抬手示意一旁的佣人给自己递上了一根拐杖。
跟一般完全瘫痪,下身整个失去知觉的病人一样,他坐轮椅只是因为当年的腿伤。
早年战场的医疗条件有限,他的大腿里现在还留着一枚当初打进去的弹壳,随着他年老体弱,腿疾愈发不受控制,几次医治都不彻底,他又信不过西医,不肯做手术,这才渐渐行动不便,坐在了轮椅上。
但他本人其实是可以站起来的。
他一手撑着轮椅的扶手,一手搭着下人的胳膊借力,沉声吩咐道:“扶我去看看九姨太。”
沈家的九姨太,指的便是沈璁的母亲,之所以是九姨太,是因为当年是在她平安生下沈璁,并且确定是儿子后,才被沈克山承认是沈家的姨太太。
这也是为什么,沈克山总说,要不是肚皮争气,窦凤娘根本进不了沈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