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噩梦了么?”她又在他身旁坐下,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嗯,自你……”他顿了一下,不再说了。
她却很快就明白了,她是自小跟在他身旁长大的,同食同饮,同寝同行,片刻不离左右。便是连她的巫术,也是跟着他一起修习的。只是彼时年幼,自然不觉得什么,自半年前开始,族里的长辈们便不甚赞同,说是男女有别。
因此,她搬离了他的院子,虽然相隔不远,虽然她也如往常一般服侍他、照顾他,但是……有些事情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中一点一点地变成了难以修正的习惯。
这半年来,每次唤他起床都甚为艰难,床气尤为严重,除了她无人敢来捋这虎须。
她并不知道他的噩梦里有什么,只隐约记得六岁那年她奉族里长辈之命,第一次独自出门除妖,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她没有惊动旁人,直接回房,便见他独自一人冷汗淋漓地躺在床上,面色煞白,双眼紧闭,怎么唤也唤不醒。
后来她便再不放心他独眠,每次奉命出门除妖,都是当晚必归,他便也再没做过噩梦。
伸手抚了抚他有些汗湿的额,她心里有了打算。
今晚是阿百值夜,子时刚过,他守在家主的院门前。时值初冬,天气渐寒,他摸出酒葫芦喝了一小口暖身,低下头的时候,一道黑影已然从屋檐上掠过,踏入了院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踏进房间。
赫连珈月躺在床上,微蜷着身子,抱着锦被,睡得很不踏实。黑暗并不影响她的视力,她走到床边,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果然一脑门的冷汗。
她脱了外衫,躺在他的身侧,轻轻拢了拢他的肩,他便靠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紧紧将她抱住。然后,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算起来,他捡到她的时候,他应该是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