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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们进来,周赏的视线在丁千乐身上轻轻掠过。

她没事……

昨夜在赫连府北门眼睁睁看着她被公主府的人带走,他还焦心了许久,去找白洛,那厮却不在府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要避开他。按捺住心底的欣喜,周赏低头轻轻拍了一下那正在酣睡的老人家,“老师,醒醒,赫连家主来了。”

待丁千乐强行将赫连珈月在床上推倒,并且盖好锦被的时候,那位老人家终于咂咂嘴,摸摸胡子,醒了过来。

“唐先生,让你久等了。”管家连进难得放软了表情,致歉。

“哼,居然让一个老人家等上一整晚,哪里有这么嚣张的病人,若是旁人,老夫定然不会再管他死活。”被连进尊称为“唐先生”的老人家捻了捻胡子,非常不满地叨咕。

原来是医生,丁千乐了然,随即又狠狠瞪了躺在床上正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赫连珈月一眼,这个家伙真是任性到一个境界了,明明身体状况那么糟糕,还敢赖在院子里一整夜不肯起来,不肯就医,他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呢!哪有这么不自觉的病人!

赫连珈月却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仍然毫不自觉地盯着丁千乐看,眼神直愣愣的,仿佛被勾了魂儿一样。

那位老人家虽然絮絮叨叨地表示着强烈的不满,但还是拉着一张脸上前来替他把脉,一边把脉一边皱眉,最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起身扭头就走。

“哎?”丁千乐愣住,本能地上前一把揪住了那老人家的衣袖,急道,“你还没说他的身体怎么样了呢!”

那老人家斜斜地觑了她一眼,伸出三个指头,“老夫平生三不救,自寻短见者不求,了无生趣者不救,心若死灰者不救,反正救回来也不过是个死,自己都不珍惜生命,又何必浪费老夫的好药,不如留给更需要的人算了。”

丁千乐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赫连珈月,心里也有些气恼他如此的不爱惜自己,但还是厚着脸皮扯了他的袖子不肯放,“医者父母心嘛,您就当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回头我会给您好好收拾他的。”

连进面上一抽,保持沉默。

那厢,那位老人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站在一旁的周赏倒是先一愣,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了丁千乐一眼,眼中似有痛色。同一张脸,虽然口气不同,表情不同,可是这样义无反顾地维护……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在得知赫连珈月病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她用了他给的渐离草,原来却不是……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她的态度会转变得这样快?

“唐……先生,您先说说他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嘛。”完全没有注意到周赏复杂的神情,丁千乐趁着老人家没有回过神,好言好语地将他扶着在床前坐下。

那位老人家也是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丁千乐一眼,咳了一声,他回头捋了捋胡子,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样,本就是个先天不足的身子,还积郁成疾、胡乱糟蹋,又不肯及时就医,我看他是当真不想活了。”

“病得很重?”丁千乐听得心惊肉跳。

“离死还差一口气吧。”老人家哼了一声。

丁千乐闻言,倒抽一口冷气,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老人家扭头想走,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还被那小姑娘紧紧地捏在手心里,大有不开方子便不放他走的架势,看了那只因为太过用力而指骨发白的手一眼,他叹了一口气,突然就心软了,“罢了,看在这个小姑娘的份上,我先开个方子,慢慢调理着吧。”说罢,俯身在桌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张药方,便招呼徒弟大步流星地走了。

丁千乐只顾着对着那张方子发呆,丝毫没有留意到周赏临走时那苦涩的眼神,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唐先生是巫医赫连封火的养子,赫连封火死后他便脱离赫连家独自行医,性格一贯乖僻,说话最是喜欢言过其实,他说离死还差一口气便是死不了的意思。”目送唐先生出门,面瘫脸的连进难得开口说了一长串的话。

巫医赫连封火?丁千乐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然后才想起来这是上回阿九劝慰她的时候提到的,说是赫连家族曾经出现过一个强大到连当时的家主都十分敬服的巫医,名字似乎就是赫连封火。

连进解释完,便十分自觉地拿了药方出门吩咐人抓药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两名婢女也悄悄地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丁千乐和赫连珈月两个面面相觑。

赫连珈月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盯着她看,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他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被困在噩梦中的孩子一般,看起来可怜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