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略一迟疑,以期盼的目光望向碧落。
碧落知其心事,微笑点头:“放心,他即能凭着意志醒过来,这条命就算是捡回来了。”
瑶光释然一笑,多日来,至此才觉得心神为之一松,适时就听见房内萧伤的大嗓门响起来:“你可算醒了,这几天可真把我们急死了。”
碧落气结:“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把人家叮咛的话记在心里头,他最好求神拜佛,这辈子也别受重伤,否则犯在我的手里……”
瑶光笑着看她发怒,耳边却听得房内夜叉冷冰冰的声音:“劝过你多少回,你也不理,从来只会对那个人偏听偏信,胡闹到敢从教里跑出来,现在……”
瑶光目光一闪,怒色一现又隐,提高了声音笑道:“阿弥陀佛,咱们教主可总算是醒了啊,碧落的医术果然是天下少有……”
她就这么笑语嫣然,眉眼生姿地走进来,满面笑容,满眼欢意,不见半点愁容怒色。那一声笑语,多少欢畅,听来极之悦耳,而且悄无痕迹之间,竟是把夜叉的冷言冷语,压得半个字也听不到。
她就这么且行且笑地走过来,不去看夜叉森然的怒容,不去理萧伤愕然的神色,微笑坐到那人床前,微笑着伸手去理他散乱的发,去探他苍白的额上温度,去轻轻为他整一整被,然后柔声笑:“不用担心,有我们呢,一切都还好,现在就等着你好起来,决断大事。”
第一百零三章 静以待变
有那么一瞬间,傅汉卿怀疑是自己伤得太重,产生了幻觉。以前在总坛时,瑶光是诸王中,最刻薄,最爱找他麻烦,且有事没事,就跑来说狄九一堆坏话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瑶光没有在这里指手划脚,做先知先觉状“我早就说过……”以痛斥他的愚蠢,反倒看似漫不经心地压下夜叉的指斥,天大的事,都这般微笑着云淡风轻,一笔带过。
偏偏自己身体虽虚弱不堪,精神却是极之清晰强大的,就算想产生幻觉,只怕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傅汉卿怔怔看着瑶光,有许多话想说,偏偏这个软弱的身体在重伤之后,现在竟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瑶光看傅汉卿的嘴唇的微动,隐约是在说“对不起”不觉笑道“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是教主啊,便是任性个一两回,做错几样事,也是没人能拿你怎么样的,要是连这点特权都没有,谁还愿当这个教主?”
傅汉卿努力地想发出声音来,因内腑受伤太重,根本无法做到……
瑶光笑着安抚他:“别急。”信手取了画眉的黛笔递到他手里,摊开手掌贴上去,轻声问:“你有什么话要说?”
傅汉卿努力地控制着手指,艰难得写下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瑶光辩了半日才看出,这是断断续续的“晋安”“周转”“没了宝藏”这三个意思乍看起来,并不相联的词,一时竟怔住了。站在她身后的萧伤和夜叉看清这几个字,也不免微惊,互看了一眼,却都不说话。
谁也没想到,乍死还生,傅汉卿最先想起的,不是自己被出卖背叛,死里逃生之苦,倒是在晋安城的救灾,因为没有宝藏的钱补充,影响了教里的周转。
这一怔一惊之间,萧伤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原本对傅汉卿也有许多话想埋怨,现在忽得也不忍说了,只是在心里惊奇,自己这种大魔头,怎么居然也会好端端的心软。
瑶光轻轻一笑:“你啊,真是太小看我们了,难道我们就能这么没用,一点应变之法也没有?难道除了指望你教主大人的宝藏,我教就没有别的法子维持下去不成?”她笑语嫣然地说“你放心,各地的周转,我们已应付过来了,就连晋安城救灾的后续银子,我们也一样拔出来了。”
傅汉卿极度震惊地瞪大眼,若非伤势太重,简直要从床上跳起来了。
“真当我们是穷光蛋呢,放心吧,我们诸王都动用了自己的私蓄,临时替教中补上窟窿,先说好了,二十分的息,每年一结,利滚利,全从教里的红利中扣,可别指望我们白出钱。”七百年间诸王传承不绝,其中秘密传递下来的,不止有武功,本部人马,还有更多的财富。这一切都不并入教内其他徒众和财产来计算的。再加上,最近这些年来,修罗教的疯狂发展,生意成功,大家每年分的红利都是极惊人数字,此刻在困境之中拿出来,确实有力挽狂澜的作用。
能在教派有危难时,以私人财富来应急,已可见诸王的胸襟和决断,但傅汉卿还是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可能继续支持晋安城的救灾行为呢?这么多年相处,他可从来没指望过,这些魔教诸王会在哪一天忽然摇身一变当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