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尘能切断和小容的联络,却不能中断和小楼的联络。他心里正不痛快,闻言冷笑一声:“小容不是不管那小子的事了吗?”
“这话三岁小孩都不信,你会真的信?喂,你到底搞什么鬼?”
方轻尘哼了一声,懒得理会。抱歉,他既然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凭什么他在这里愣愣看着那人的疯狂束手无策,小容就可以安安心心享受太平,高高兴兴看着自己教成材的孩子当一代英主。
他是故意要装无赖气到小容火冒三丈,但是,他一点也不打算控制自己的情绪。
冷眼看着树下那疯颠却不自知疯颠的人,看着他茫然无觉地笑,看着周围曲意安抚他的人,同他说着那些他听不懂也不会明白的话,看着那些人脸上堆着绝对不是出自真心的笑容,听着小容暴跳如雷的指责,他不打算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他绝对不是控制不了。他只是不打算控制这一腔邪火。
他绝对不是控制不了。
————————————————————
“容大哥,你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却是青姑听了安无忌的招唤,连忙从茶楼赶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容谦抚着头,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吓得心中狂跳,飞奔过来。
容谦忙放下手,笑道:“没事,我只是在专心想着我们把茶楼做大的事,有些入神了。”
青姑不解地望着他:“做大?”
“是啊,把那个茶楼扩建,盖个大大的游乐城什么的,不用豪华,越是简朴有农家风味越好。就找农家女儿,花衣布裙地来接待客人,上农家茶,做农家菜,组织大家做农家活。城里那些有钱多得没处扔的家伙,山珍海味吃多了,绫罗绸缎穿多了。自会花钱来吃咱们的粗茶淡饭,花钱求我们带他去种地担水。在城里也同时开一间茶楼,达官贵人也好,贩夫走卒也罢,都是咱们的客人,等以后生意做大了啊,再推广开来,目标是让全燕甚至全天下都有咱们的生意,等到你富可敌国时,让这四乡八镇不长眼的男人们一个个悔断肠吧。”容谦越想越是快活,不觉眉开眼笑。
青姑听得两眼发直,很多话完全听不懂,只隐约明白,是要把生意扩大,大大闹腾一番:“这个,我们……好象……没那么多钱……”
容谦微微一笑:“封大人的手下欺负了你,总该给点压惊费吧。”
青姑还在晕头转向中,安无忌悄悄在后头替封长清倒叹一口冷气,照容相这种宏大的设想,可怜的老封啊……你的积蓄啊……准备打水漂吧。容相护短果然护得厉害,这压惊费收得可是……
“可……可是……”青姑可了半天,没可是出什么来。容谦已是理所当然地对安无忌道:“安大人,封统领是当朝红人,手握重权,偶尔放个风声出去,就说我们家跟他有点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想来京城各大衙门都不至于来为难吧,上回发生的误会,总不会再来一次吧?”
“不会不会!”安无忌一迭声地喊,这种误会要再来几次,就算封长清改行当贪官,也赔不起压惊费了。
只是,容相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他又不缺钱,把事业做大了,耳目是灵通了,可是众人瞩目之下,他被人发现的可能也跟着大了啊。
他心中疑惑,容谦却只是微笑,并不解答。
他终是个俗人。
繁尘世,从来能入而不能出。既然已经脱不开身,与其硬逼着自己装个清心寡欲,不问世事的隐士,还不若重新一头扎入这红尘之中罢了。
能不被那人发现,能不需要他站出来,当然最好。但若是真的被找到了,若是真的他还能帮到他,他又何必非要苦苦躲避。
既然仍想要帮助他,既然仍想要替他看住这大好河山,总要把根扎得深一些,总要把影响放得远一些,总要,尽力让自己能做更多的事吧……
安无忌迟疑了一会才问:“容先生何以忽生此念,刚才我请教的事……”
容谦微笑道:“刚才那事我想过了,不要问我是如何确定的,我就是可以确定,对方应该并无恶意。此事不必再多费功夫了。至于我为何会生此念?呵呵,不过是忽发奇想罢了。”
安无忌可以确定,他这忽发奇想,必然和这件事有牵连,但到底牵连在何处,却是万分难解的。对方并无恶意?容相到底是如何确知的呢?
看着安无忌略有迷茫的神色,容谦只是轻轻一叹。
当然没有恶意,方轻尘最多只是有点恶趣味。明摆着是不甘心他的同学为人做出这么大牺牲之后,那人却全不知情。
昨日之日不可留,昨日之日却也同样不可忘。他做不到可以真正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去,放不下那个心心念念从来不曾忘却的孩子。这一点,方轻尘比他自己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