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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无忌远离京城这么些年头,回来了,任职又在相对独立的行人司,平日里不太和京城这些大小衙门打什么交道。他的实权虽大,头衔上却不过是个不显眼的副职,在这街上随便一盆水泼出去就能浇湿三个官员的京城里,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因此,他在京城里游来荡去,街道上官马官轿来来回回,却愣是难得遇上一个可以点头问声好的熟人。所以,安大人他在这茶楼进进出出,也就谈不上有多显眼。时间一长,他已是悄没声地和茶楼主事的青姑娘厮混到非常之熟络了。

这天天清日朗,风和日丽,我们的安无忌,安大人,安公子,又晃着把根本用不着的扇子,慢悠悠踱进茶楼里来。

才一进大门,四面八方已有不少侍茶的农家女殷勤招呼着:“安大人。”

那些常来喝茶的茶客,也有不少含笑寒暄:“安大人。”

安无忌姿态洒脱地一合折扇,对四下拱了拱手,再冲姑娘们摇摇头:“是安公子,不是安大人。大人大人,叫得多了,把我都叫老了。小生现今还未曾婚配呢!”

四周响起一片哄笑之声。安无忌悠悠然甚是自得地刷一声又把扇子展开,随口问离得最近的茶女:“你们青姑娘呢?”

“在后头烹茶呢!”茶女笑答。

安无忌点点头,熟门熟路,径自往后园明标着“客人止步”的所在而去。

茶楼上下人等对此现在已经是司空见惯,没人会想着阻止。然而安无忌的人影一去,这茶楼里自然也便不再是当面那一片纯粹的亲切热络了。各种八卦揣测之声,此起彼伏。

交头接耳间,很多话就不是那么好听了。

“看起来,这位安大人和青姑娘的好事不远了。”

“是啊,这安大人每回来,总要青姑娘亲自招呼,现在都直接往园子里去了。听说是青姑娘会拿什么家传独门秘方调配的好茶专请他一人喝,要说他们之间没事,谁信啊?”

“那青姑娘为人是不错,也爽俐能干,又挣下这么一份家业,可那个……”说闲话的人干咳一声,把个嗓音压到最低:“那长相咱实在是不敢恭维,还有那腿……安大人这么年轻俊俏,而且好歹也算是个官,怎么就会这么掉价……”

“嘿,这老兄你还不明白?这青姑娘跟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封大统领是亲戚啊。这茶楼能建起来,封大人可是四下打过招呼的。这安大人大概是想借着青姑娘这股东风,好好地攀上封大人这棵大树……”

听者恍然大悟,频频点头:“这就对了,男人么,前程总是最重要的。有了前程,以后家里再多纳几房年轻貌美的小妾,不也一样?”

客人们低低私语,窃笑喟叹,而侍茶的那些农家女们,也难免是你眼望我眼,悄然表达着心中的艳羡与隐约的妒忌。

这些茶女大多和青姑不同村,都是四乡八镇被重金征集来做活的。在茶楼里做一个月,比在庄稼地里干一年赚得还要多,又开眼界。自从进了京城,进了茶楼,她们在家里的地位都直线上升,成了家中主要的金钱来源,也便是父母兄长最重视的家人了。

虽然大家对青姑都是有几分感激的,但是妙龄女子,有几个能不做麻雀飞上枝头,翻身变成凤凰的美梦。安无忌这样年青,俊秀,多金,风趣,没架子,上无高堂下无妻妾的风流人物,又是个官,三天两头在这些农家女儿的眼前晃,怎能不引人春情萌动,浮想联翩?

本来呢,这些乡村女子,也都是有自知之明,万万不会真的想去高攀他的。可是安无忌和青姑如此亲密,大家自然会想,青姑这样克父克母,从来没有人待见的扫把星,长得又丑,还身带残疾,安公子接受她却接受得毫无困难。那我不过不如她有钱,不如她有个大官亲戚而已,论长相比她漂亮,论出身比她干净,这安公子怎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于是,心里那点小小的怨和妒,也就在所难免了。自然,碍着青姑是她们的衣食父母,这种心思断断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但是既然大家隐隐都有同样的心理,那很多话不用说出来,彼此也能明白。同仇敌忾之人多了,那一种隐约的暗流,也就开始悄然在茶楼诸女之间涌动。

然而,同所有人的猜测差着十万八千里,安无忌进了后园之后,并没有去找青姑,而是继续往里走,又穿过两重门户,到了连茶楼中人,平时也不会被允许随便进入的内园。

内园不大,也没有什么楼阁亭台。不过是有几处房屋,和一片较空旷,栽了两棵树,外加摆着几块大石头,中间还有一口井的所在。

安无忌轻车熟路,直接找到中间的房门,信手一敲,里头传来一个极温和的声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