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一年,听完了瑞王讲的那个故事之后,他很久不能平静,然后,便疯狂地开始搜罗卢东篱的一切诗文本章策论。
那个单纯天真的官员是可笑的,因为他仍旧坚持着他自己年少时,也曾相信的正义,也曾坚持的道义。
他早已不再执着,他早已抛弃了那些重负,而那个人却仍旧可以高声地笑,大声地呼唤朋友的名字,可以面对呼啸而来的敌国大军,不退半步,可以在清天朗月下,笑饮美酒,可以在任何时候,笑说一声,我这一生,问心无愧,无恨无悔。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如此疯狂地研究他的字迹,只是高高在上地,明智地感慨着那种迂腐,怀念着他自己也曾经有过的勇气和天真。他天天对着卢东篱的手迹,却还是未能看得清。
直到他认定的他扶助的君主,真的成就了自己期待的大业,他心中那种隐隐的不安的种子,才开始发疯般蔓延滋长。
他的王爷,当了皇帝。那个英明的,聪慧的,看得清国家症结所在的君主,登上了帝位。然而,一切却并没有象他以为的那样,立刻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吏治当然要整顿,可是牵涉了太多的人利益,也一定会动摇王座的稳定。文官的权利当然要打压,可是武将手中拥兵太重,皇帝岂能放心!
老百姓能生活得好,当然是皇帝的荣耀,可如果要剥夺士族的利益来满足平民的需要,这当然又要三思了。毕竟君王是与士大夫共天下,而不是与庶民共天下。
看吧看吧,一切一切,如此困难。一重重的顾忌,一层层的隐患,怎能不逼得人举步维艰。
站在局外时,王子自然可以雄心壮志,可以浩气万里。然而,身在局中,已经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谁又肯再用自己的富贵权势,来赌这场国运?
陆泽微知道他是不能怪他的,人心如此,人性如此。当臣子的,也应当体谅君主的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