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侍女的引领下上了楼,容谦被单独引到楼上主间去见小姐,安无忌却和青姑到旁边小房间里等待。
安无忌自称买通了丫环,在两个房间的墙壁上钻了两个不显眼的洞,正好可供二人偷看。青姑当然十分高兴,二人关好了门户,就不顾姿态地挤在一起,整个人贴在墙上,眼睛凑到洞前偷瞧隔壁。至于为何到了这种时候,还没有女家长辈来接待自己二人,青姑一颗心都在小容身上,想都没有想。
青姑只一眼,看到那隔壁微笑着盈盈起身,向容谦裣衽的女子,眼珠就不会转了。
世上竟有这样美丽的女子?那样的眼波,那样的娇颜,那样涂了凤仙花汁姿式轻盈的手指,那样夺人心魄的神态风情……
青姑从来知道自己不是个好看的女人,可乍一见这女子,却立时就觉得,粗手大脚的自己,简直就不能算是女人了。
耳旁还听得安无忌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我给你容大哥选的女子是绝代佳人吧?”
青姑只会讷讷点头。
“你别急,等会儿你还能看到她别的才艺呢,你瞧,现在这是在烹茶。烹茶啊!备器、选水、取火、候汤,藏、炙、碾、罗、煎、酌、品,样样都是讲究。你看这姿式,这礼节……这可是书香世家的名门闺秀才有的教养,等下她还会弹琴,还要和你容大哥好好说说诗论论词,没准还要下一局棋,你耐心看下去,就会知道,什么叫才貌双全了。”
青姑只是呆呆望着里头,哪里还记得答话。
“你平时总怪我不尽心,拖时间,哪里知道我是想着宁缺勿滥,情愿多花些时间,也要为你的容大哥找个真正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良配,现在你明白我的苦心了吧,知道以前错怪我了吧?”
安无忌鼻孔朝天,大刺刺道。
青姑极是愧疚,她以前真的是太不讲理,错怪好人了。她本来就是个纯朴诚恳的人,心中既然抱歉,立时便要出言认错,心里只想着,只要容大哥能娶到一房好妻子,好好成家,过快乐的日子,她以前打过安无忌多少回,让他双倍打回来都成。
然而,她刚开口叫了一声:“安大哥……”
安无忌却忽地咦了一声,也不再跟她紧挨在一起偷看了,忙忙起了身,走到窗边,伸手要去推窗子。
他耳目灵敏,为人警觉,这时听到外头一阵喧闹,而且隐约有劲风呼喝之声,自是心生了警惕。
奈何刚把窗子推开一半,眼角只见人影一闪,耳边徒闻劲风狂啸,下一刻,隔壁的窗子木板墙壁就统统塌了。安无忌还来不及转念,刚刚向外看去的眼角余光,偏偏又看到数骑人马从长街尽头,急驰而来,居中一人分明是……
安无忌脑袋一阵发麻,汗下如雨。
青姑可没有安无忌这样的警觉,但她全副心思都放在隔壁的容谦身上,那边靠街的窗户墙壁忽受重力压塌,青姑这里立刻不管不顾,一掌用力轰出,两个房间的木隔板也让她生生打碎。
她大步冲过去,口里大喊:“容大哥!”
容谦其实一进房,就认出了这美貌女子的身分,美丽可以由天赋,但这样的风情,却绝非小家碧玉大家闺秀所能有,必是久在风月场中磨练出来的。
这位,若不是安无忌最近三天两头就爱跑去联络感情的百花楼头牌,荫荫姑娘,那才叫怪事了。
既然是头牌,当然有的是才艺,讲的是风雅,论的是气度了。这位荫荫姑娘招待他的方式,分明就是一代名妓应酬才子名士的态度。
笑语轻颦,素手捧香茶,谈笑从容,令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虽说有安无忌的嘱托,言辞之间没露什么关于身份的破绽,但是这种在陌生男子面前,进退自如,从容相对的态度,让人即觉亲近,又不易生出轻忽亵玩之心的词锋神情,都不是平凡闺阁女子,或者普通风尘中人所能及的。
容谦虽不耽女色,却也不是拘泥酸腐之人。偶尔放开心怀形迹,享受一下如此美貌女子的招待,和一个有智慧,擅词锋的美人交谈,闲聊,听琴吟诗,学一学风流名士做派,也未必不是快意之事。
问题在于,他的身体虽不能再用武功,但耳目灵敏却还和旧时一样,只隔着小小一块板壁,他哪能听不到安无忌那连番的自我吹捧,自我表功。
想到隔壁有人看猴戏般看这里的热闹,还在用极肉麻的方式,形容这场相亲,让容谦一阵郁闷。就算面对再可心的佳人,也什么应酬的心情都没了。
他正想找个借口,赶紧结束眼前这场闹剧,忽地眼神一变,抬眼看向窗子。
因是女儿家会客,窗户当然是关着的,但荫荫姑娘这时也听到了外头的喧闹,略觉惊异,很自然地去做和安无忌同样的事,转身就向窗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