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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凛迟疑了一下,才有些困惑地道:“我……如果我不是……又岂会连替容相挑选妻子之事,都如此不尽力呢。”

为了他,容谦这一生,已是无亲无故,孑然一身。青姑虽好,但毕竟只是义妹,且村女的出身,注定了她和容谦的交流是有限的。

容谦被困在那么大的国公府里,身边的人虽多,可以交心亲近的却一个也没有。

他明知他这样孤单寂寞,却还是不肯替他尽心。

史靖园愕然:“皇上为何觉得,不替容相选妻,就是包藏祸心。”

燕凛神色渐渐迷惘:“我明明知道这是应该做的事,可做起来,就是心烦气燥……”

他一指满地的文卷图画:“那些女子,越是好,越是美丽,我看着就越是扎眼。我……我知道,我其实根本就不愿容相有妻有子。好端端地,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史靖园听得有点傻眼。

燕凛的声音越说越小:“我想来想去,怕还是为着国公的封号和封地吧。我给他最高的封号,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我给最好的封地,是因为知道,容相不会离京,不会去管理,给得再好再多,对国家也没有威胁。只要他没有儿子,将来身死,封地重新收归国家,大燕什么时候也没有损失,我却白白赚了厚待功臣的好名声。所以,我才会这么排斥容相娶妻生子之事……”

史靖园伸手抚额,几乎哀叹起来。陛下,您至于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吗……

“陛下,你是当局者迷,你不愿意容相有妻有子,明明就是嫉妒啊。”

“嫉妒?”

第一百五十三章 池鱼之灾

难得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傻乎乎地用求助的目光望着自己,可惜史靖园本人却实在没什么满足感,只是觉得头疼罢了。

“人都有些自私,都希望自己最亲近的人,只待自己最好。很多父亲看着心爱的女儿出嫁,会莫名地记恨女婿,很多最爱缠大哥的小妹,看着大哥娶妻,会暗中讨厌嫂子。那些最受宠爱的小孩子,在母亲再次怀孕的时候,看着家人的注意力被未出世的弟妹夺走了,也难免多有在心里讨厌这个弟妹的。说穿了,这就是一种独占的心思。这种心性,人人都有,只是深浅不同罢了。而且,世人往往有许多亲人,父母兄妹妻儿齐全,就算有些幼稚独占的心思,到底有很多其他的感情可以依托,那种心思也总会慢慢淡下去,只是……”

史靖园看着燕凛苦笑道:“陛下你自幼父母双亡,皇家的亲情又淡,虽有亲人,不如无亲人。一直是容相抚养教导你。对你来说,他是父是母是师是兄是友,几乎所有的情义,都集中在他一人之身了。容相也一直把你当做最珍爱重视之人看待,他的所有时间,所有筹谋,所有安排,都是以你为主的。你没有亲人,只有他可相依,他为了你,也不肯再有亲人。这么多年过来,你心中理所当然,知道自己是他最重视最在乎,且唯一放在心尖上的人。现在想到,有一天,他要娶妻,他最亲近的人,将会是他的妻子,他将要有孩子,他最心爱的人将会变成他的孩子,你心里不自在,原是理所当然的。”

史靖园又无奈叹息了一声:“陛下,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这不过是些人皆有之的心思,与自私,险恶,祸心,全然无关。”

燕凛怔了半晌,喃喃道:“会是这样吗?”

史靖园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自然是如此。陛下,你身在皇家,不了解普通人的复杂感情。你若是不信,回去问问皇后,几位贵妃娘娘,或是身边的近侍,看看他们这些年来,所见所闻所历,会否偶尔有与这类似的情形就知道了。”

燕凛却仍旧是无法放得开。

“纵然如此,我为了自己的妒忌,这样行事……”

史靖园倍觉好笑:“父亲都舍不得心爱的女儿嫁出去,看女婿永远不顺眼,可有多少父亲真会阻挠女儿的好姻缘?妹妹舍不得最亲近的兄长被人抢去,可谁会跳出来把嫂子赶出门。大哥总是羡慕大人宠爱弟弟,可是慢慢长大了,还不是兄弟情深。人都有自私之处,可人也同样有无私之处啊。皇上,你虽然有些小小妒忌,不能全心全意替容相筹谋此事,但如果有一天容相自己看中了一个女子,想娶之为妻,难道你会从中作梗?”

燕凛沉默着思考许久,方才肃然摇头:“如果有一天,容相真有了心爱之人,我就算心里难过失落,也绝对不会暗中拆散他们。如果容相过得好,我就是再妒忌,也一定会为他们高兴的。”

史靖园欣然一笑:“看,这不就是了。陛下,你不能拿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啊。更别把自己想得太恶毒了。凡事看简单一些最好。就象容相的婚事,其实你不插手,顺其自然才是最好。毕竟容相是你的长辈,以他的身份,就算你是皇帝,这赐婚的话,怕也是不好提的。对于未来,容相应该有他自己的安排计较,过问太多,未必是帮忙。陛下你要是一定觉得欠容相的话,倒不如在别的婚事上,多用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