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容受伤的真相他是不清楚的,但是,光听张敏欣和方轻尘的话头就可以知道,这档子事儿,绝对和这个小皇帝脱不了干系。就凭这一点,他怎么可能对燕凛太客气。
燕凛却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他给盼了来。
自从风劲节进了燕国国境,他便下了令,每天都要有七八趟的信鸽飞进宫来,好让他随时掌握风劲节的行踪。
风劲节人尚未入京,他就得了消息,连忙派人出城去迎,自己这边也紧赶着散了朝,亲自特意从宫中来迎他。
结果对方一介草民,却是连个好脸色都懒得给他。
本来说,皇上要找哪个名医来帮着谁看病,从来都是一个“召”字了事的。这样的亲身相迎,若是论起礼法来,已是极其不合的了。然而,对方却偏偏还大咧咧臭着一张脸,好像皇帝倒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似的,一点也没有受了帝王礼遇,该受宠若惊下的自觉。
如此无礼的行为,简直是不敬太过,直把宫里一干地位较高的执事太监看得个个额头直冒青筋。只是早在皇帝要亲迎的时候,一干“忠心直谏”的内侍们就都倒了大霉,这个时候,眼见皇帝两眼放光地把人家当成救星看,谁又活得不耐烦了,敢再多嘴多舌呢。
风劲节也没空去跟燕凛客套闲谈,说那些无聊的场面话,张口直接就问:“容谦在哪?”
燕凛初时见他这般无礼,倒也不曾放在心上,只是此时听得他如此不客气地直呼容谦的名字,心里面却是拧了劲儿的不舒服。只是容谦当时事急之下交待不清,人家和容相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是根本没搞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哪里好来计较这种事,只即刻道:“朕领先生去。”
风劲节大刺刺地点点头,毫不介意地接受皇帝的引路服务,一路直往清华宫而去。
他这几世颇有几次出将入相的经历,昔年做御医那一世,出入宫闱更是等闲事体,此时搭眼看了看宫殿的格局,立时就能猜到小容现在“下榻”的地方分明是皇帝自己的寝宫。风劲节眼珠转动,不免就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小容受伤住在宫里倒罢了,为什么会住在皇帝自己的屋子里?那这段时间,这小皇帝又住在哪儿?莫非……张敏欣一直心心念念的源氏结局果然成真了?
呸呸呸,唉,真是的,三天两头听那个同人女在耳边尖叫,一不小心就被洗脑了。
小容的伤势虽然重,但对风劲节这种小楼人物来说,倒实在算不得天大的事。
他的问题之所以相对严重一点,只是因为他不能换身体,所以风劲节也愿意放下一切赶来相救。但在内心深处,他却实在还是很难把这件事看得过于严重,因此,这个时候,他还有闲心瞎猜。
燕凛哪里知道身后这位自己寄予厚望的神医转的是什么诡异的念头,只是越近清华宫,便越觉心怯,脚下忍不住要迟疑,却又不敢耽误哪怕只是一丝一毫救治容谦的时间。
他不得不暗中握拳咬牙,鼓起自己的胆气来。无论如何,总是要见容相一面的。一直避而不见,也太过不合情理,太过令人生疑了,就是容相嘴里不说,心里怕也多少是要计较的。
就借着这个由头……远远地看一看也好,以后再借口朝政太忙,尽量不来再近着他就是了。
天知道,在内心深处,他渴望着接近他,渴望着看着他,渴望着知道他的一切,都几乎疯狂,而直到现在,他才找到足够的理由,让自己有勇气踏入清华宫。
燕凛领着风劲节,并一两个大太监,和两三个太医,一起入了内殿,守在容谦床前的青姑回头望过来,先是迟疑了一下,再上下仔细打量了风劲节几眼,终于大喜起身,径自奔了过来,欢喜地道:“风公子,你来了!这下容大哥有救了!”
风劲节感念她待容谦极好,对她可比对皇帝客气有礼貌多了,他微笑着点点头:“好久不见。”眼神却已凝向床上的容谦,眉头不经意地跳了跳,眸子深处,开始浮出深深的怒气。
容谦这时也已注目看过来了。
他连眼神都是无力的。目光貌似极其漫不经心地在燕凛身上一扫而过,这才凝定了在风劲节的脸上,眼中终于慢慢流露出温暖之意。
燕凛不惜迢迢万里地请来风劲节,只不过是因为容谦的一句话,其实心里面不是没有疑虑的。但此刻看青姑如此欢喜,再看容谦的眼神,终于还是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看来,这个人倒确是可以信托的。
又想起容谦看向自己的平淡眼神,却不免有些黯然,只是,这似乎也是他该受的吧。这么久了,甚至没来看望过容相一次,容相对他有些心冷也是应该的,这样就好……只有真的放轻了他,容相才可再不受他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