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尘狠狠鄙夷了他一眼:“劲节,你当医生当上瘾了?赶紧醒醒吧啊。就你现在这精神状态,怎么看着那么让人不放心。你要是再这样‘潜心医术’,还是别回赵国去和那位赵王斗了,当心再被人砍一次,然后看你还再能出来不,再出来了,你又还拿什么理由去忽悠卢东篱。”
风劲节得意洋洋一笑:“好意思说我,轻尘,现在咱俩是谁在犯傻?你当我是你啊,你那个借口用一次就完蛋了,我那个理由,却是可以随便重复使用的。”
方轻尘气结,也懒得再和他斗嘴,转回来说道:“这次乐昌就算是完全无动于衷,顺顺当当生了孩子又怎么样?那些人肯定又觉得她心机深沉,心冷如铁,定然是准备着女人报仇,十年不晚了,那不是更有理由要对付她。”
他哈哈一笑:“不在局中的人,才洒脱得起。那些局中之人,看到乐昌为秦王的事反应这么大,燕凛又如此宠爱她,再加上嫡长子降生,谁能不深感威胁。”
容谦叹了气,继续揉额头。
那些武将早已经和朝中其他的宰执重臣们暗中通过气,大家都认为,乐昌消失掉才是最好。基本上,如果能让燕凛换老婆,能让甘泉宫换一个女主人,就算是头母猪,大家也会吹吹打打送进宫的。
只不过,要废掉乐昌的事,大家只能想,不能说。毕竟乐昌不但没犯错,反而立有为国家传嗣的大功劳,燕凛又刚刚喜得长子,又还年少,还不曾被岁月没有磨出过多的奸狡和冷酷。这种话,谁好提起?
封长清和史靖园也都被他们游说过,不过这两位虽然赞同他们的理由,却坚决不赞同他们解决的手段,谁也不肯去劝燕凛伤害乐昌。
于是,这帮重臣,最后用了这几乎算是摆明了的计策,用这样一种不太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表达很多人不好出口的意见,向燕凛施压。本来,这个事,封长清和史靖园多少听过些风声,也一直暗中阻拦,可偏偏这些天宫里燕凛忙到恨不得分身三个,一个陪容谦,一个陪乐昌,一个去上朝,封长清和史靖园不想燕凛再有烦心,这些暗流,他们也还一直没有向燕凛提起,却也没有料到那些人会这样孤注一掷。
第三百章 水落石出
屋内,三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这一场风波,说到底,不过是某些人,要给燕凛提一个醒。
他们有办法毒死乐昌,但是他们没有。他们有办法在容谦的药里动手脚,再陷害乐昌,但是他们也没有冒犯容谦。
他们选择了方轻尘这个外人来下毒,又及时自己将自己揭发出来。
这一计里,留了无数的余地。这一计,简单到近乎无耻。
他们不指望燕凛真会昏庸到相信乐昌有罪过,但他们给燕凛提供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借口。
只要燕凛肯借着这次的陷害,将计就计,冷落乐昌,乐昌产后虚弱,又受大惊吓,就算不死,也要生病。
缠绵病榻的人,自然不适合亲自教养孩子,用体贴她的理由将孩子带走,乐昌受的打击更大,未必能活过几年。
就算她能活下来,后宫中也再没有了她的地位,从小和她疏远的燕国嫡长子,也不会再被她这个生身之母影响。
不必废后,不必见血。软刀子杀人,一样方便。
皇后命薄,体弱多病,帝虽百计千方,亦不能挽其性命,唯含泪抚育孤子……
国家稳定了,大家安全了,史书的记载也漂亮了,这一切是多么完美。
这一计,代表了朝堂之上,八成朝臣的态度。虽然是阴谋,却并没有直接伤害任何人,而最终的决定权,他们依然敬而重之地放在了燕凛的手中。
便是燕凛不肯依计而行,有这一条法不责众,有这一条一心为公,他们却也无须担心龙颜震怒,端的是有赚无赔。
方轻尘徐徐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风劲节拉了容谦的胳膊过来,细细诊了一次脉,确认了一切正常,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松了一口气。
饮了杯中酒,方轻尘冷冷道:“你把大家聚在一起,一追问,他们知道瞒不过,必然是认了。然后,怕是就要说服你和他们一起劝说燕凛了。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容谦苦笑。
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快乐的人。当年他强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飘然远去之时,所说之话,字字真心。他也许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燕凛能做一个英明的君主,却绝对不愿意让燕凛为国为民为大局,就将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感情和良知都牺牲了。
“还能怎么样?我先拍了桌子骂了人,问他们为人臣子,怎么忍心陷君主于不义。稚子何辜,没娘的孩子在宫廷中再受呵护,也不安全。如今燕凛只有这一点血脉,他们怎能不考虑燕国的大业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