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和亲,嫁妆肯定是大历皇帝出,那么聘礼也该送去给皇帝,就算不是,也该送给欧阳府上,怎么会是送给新娘子本人的呢?张定在风中石化了……
四更,拂晓时刻,窗前静静矗立的身影带着说不出的疲倦。阳光下的鸟语花香在夜色中失了踪影,欧阳暖的目光穿过庭院,停在不知明的虚空之中。
和亲的旨意已经下了,永安郡主许嫁南诏镇北王,皇帝的旨意下来的当天,京都里引起了泼天的议论。京都双璧之一的永安郡主,竟然要远嫁南诏了,还是嫁给那个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秦王世子?就算肖天烨现在已经是南诏的镇北王,手握五十万军队,可在大历人眼中,他永远都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他都已经叛国了,还不死心地跟大历打了这么久的仗,现在居然还求娶长公主的义女,这简直是太过分了!
说归说,大多数人还是认为,这一场婚姻是值得的,毕竟一个女人的牺牲总比一国百姓受苦要好得多!这场战争哪怕多打一天,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即便欧阳暖在深府中,也听见奴婢们窃窃私语,那又是惊疑又是恐慌的语气中,含着几分对欧阳暖的同情。
身为当事人的欧阳暖,一直保持沉默,仿佛这件婚事的当事人不是她似的。
远处却有点点的亮光闪动,欧阳暖定眼看去,一盏小红灯笼从远至近,离她数十步时才看清楚来人。
“表姐?”
林元馨竟然半夜来访,欧阳暖扫一眼她身后的丫头们,轻笑着携了她的手入房。
她不问林元馨为什么突然到访,只是让红玉上了茶,然后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进来。
林元馨有几分倦意,轻轻叹了一声,看着欧阳暖:“我都快要急死了,你怎么半点都不着急!”
欧阳暖却忍不住抿嘴笑起来,瞥她一眼,也不作声。清脆的低笑在房中流动,象山中悦耳的泉水滴淌。
“你还笑!”
欧阳暖又叹了口气道:“不笑又如何,总不能哭吧!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了。”
林元馨却是心中忐忑难言,看着欧阳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许……也许还有转机。”
一句话,欧阳暖情不自禁收了笑意,垂首不语。
林元馨犹豫许久,方轻轻问:“你真的,情愿远嫁也不嫁给太子吗?”
最不愿谈及的问题终于触及,屋中的空气凝重起来。
林元馨看了一眼欧阳暖的神情,道:“我知道,你厌恶他,我也一样,只是非常时期,肖衍并不算是个坏的人选,至少他有足够的权势可以保护你,还有,他对你也是真的喜欢。”
“他喜欢我吗?”欧阳暖突然冷笑了一声。
林元馨片刻沉默,方沉声道:“他心心念念都是如何得到你,既然如此念念不忘,总归是有几分真情的。你又不指望他的爱过日子,纵然真的嫁过来,我们互相扶持,也不会太难过。”
欧阳暖还是摇头,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花枝上:“你真是……要我怎么答?你明明知道的,我爹爹昨日已经求告于太子,而他本人却也作出一副竭力帮忙的样子。可是朝中大臣有一大半儿都是看他的眼色行事,纵然真的是众怒难犯,他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那御史撞了柱子。阳奉阴违,暗中推动,他的作为,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逼我就范罢了。若是平时,他怎么求,母亲也不会让我嫁给他的,与其这样,不如破釜沉舟,用众人来逼迫我,让我自己去求他,到时候母亲也不会多说什么了。”她想让唇边泛起一个足以让林元馨宽心的微笑,却用尽千钧之力也挤不出一点笑意。
烛心发出滋滋声,欧阳暖转头去看那蜡烛,风却忽然从窗外匆匆掠过。
烛光微微晃动,猛然亮了许多,随之一闪,灭了。
没有人去点亮烛火,片刻的寂静中,黑夜象沉重的幕一样向她们压过来。
“暖儿……”林元馨黯然道:“你既然都明白,就该有所取舍。嫁给太子,总好过千里迢迢去南诏,再加上肖天烨又是那么一个喜怒莫辨的性情,南诏和大历之间更是水火不容——”
林元馨一边说着,话已近乎哽咽,双肩颤得越发厉害,她向来从容镇定,不曾如此失态,欧阳暖不由着急,柔声劝着:“不要紧的表姐,真的不要紧。”
林元馨看着面色如常的欧阳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内心的悲伤,只能擦掉眼泪,道:“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欧阳暖起身,当即双膝一软,向林元馨拜倒。
林元馨更是惊讶,立刻拉起欧阳暖,急问:“你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