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眼看他们要吵起来,简慢声哀求秦怡,“我们回去好不好,我求你回去好不好?周国公府就这么好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它!”
说到最后,已经难掩怨恨,可惜秦怡太激动,一时没听出来,只是哽咽着握住她的手:“娘如今也是没了退路,娘哪怕什么都不要了,也要你平平安安、荣华富贵地过一辈子。”
“可周国公府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简慢声颤声道。
秦怡忙摇摇头:“慢声你听我说,这是门好姻缘,励文只是身子不适,才要推迟婚期,并非是不喜欢你了,你切莫生出怨怼……”
听着她不住的解释,简慢声眼底的光终于熄灭,所有的怨恨、愤怒、心疼、悲伤都一并消失,变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慢声……”简轻语不安地唤了她一声。
她没有看简轻语,只是低声问秦怡:“你就这么想让我嫁过来?”
“这是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呐!”秦怡说着眼泪又要落下。即便是手心手背,也分肉多肉少,她真正亲生的孩子,只有慢声一人,私心里最疼的也是她。
简慢声定定地看着她,才发现她的鬓边有一捋白发,以前是没有的,应该是最近刚生的。再看她的脸,往日多么精致的夫人,今日却连口脂都没涂,整个人都像老了十岁。
简慢声沉默许久,才轻声道:“娘,回去吧,周国公府不会退婚。”
秦怡蹙眉:“慢声……”
“相信我。”简慢声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秦怡怔愣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简轻语沉默地看着简慢声,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半个时辰后,她被简慢声叫去了寝房。
“……你要用人证跟口供,逼周励文娶你?”简慢声什么都还没说,简轻语便先开口了。
简慢声顿了一下,轻笑:“嗯。”
“你疯……”简轻语意识到声音太高,又赶紧低下声,“你疯了吗?他怎么可能同意?”
“他会答应的,即便不为了周音儿,也要为了周国公府的名声,”简慢声十分平静,“只要他知道一切是周音儿所为,哪怕证据不足,他也不敢冒险。”
简轻语怔怔地看着她,许久之后哑声问:“值得吗?”为了让母亲高兴,就牺牲自己的一辈子,值得吗?
“你不也为了给先夫人立冢,才勉强自己留在京都吗?”
简轻语顿了一下:“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简慢声反问。
简轻语抿了抿唇,沉默许久后叹了声气:“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不会再劝你,只是人证在陆远那儿,怕是要等到明日才能带过来。”
“嗯,那便明日去周国公府,”简慢声含笑看向她,“你陪我去吧,我实在不想一个人丢脸。”
“别笑了,难看。”简轻语皱眉。
简慢声顿时笑不出来了。
简轻语安静地陪了她许久,直到天色渐晚才离开。
回了寝房后,她找出了供词,待到夜渐渐深了,才起身出门。
她去找了秦怡。
宁昌侯白天跟秦怡吵了架,晚上去了书房休息,主院中只有秦怡一人。秦怡身心俱疲,听说她来后本不想见,可听丫鬟说是为了简慢声而来后,又临时改了主意。
主院花厅,简轻语安静地坐了许久,才等来要见的人。
“你找我什么事?”秦怡憔悴地问。
简轻语将供词取出:“想让夫人看一样东西。”
秦怡无力去看什么东西,可见她坚持,只能接了过来,然后在看了两行后脸色一白,攥紧了一字一句地看了下去。
“那日的落水,是周音儿有意为之,且是专门针对我的,慢声只是受我牵连,”简轻语说完顿了一下,“对不起。”
秦怡手指越来越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您所见,一切都是周音儿的阴谋,她本想毁了我的名声,却不经意间毁了慢声的,而根据她后来同癞子说的那些话来看,她更窃喜毁了慢声,”
“这些证据,虽然不能定周音儿的罪,但足够威胁周国公府,这也是为何慢声笃定周国公府不会退婚,”
“她要用这些东西,逼周国公府娶她,”简轻语看向她,“可有这样的毒妇做小姑子,您真觉得慢声嫁到周国公府会幸福?能生出毒蛇一样女儿的人家,真的值得托付吗?”
秦怡将供词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手指都震得通红,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简轻语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疼痛落下。
她顿了一下睁开眼,就看到秦怡捂着心口跌坐到地上,哭得已经失去了声音。
简轻语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人,许久之后低声道:“我问慢声为了让你高兴,值得付出自己的一辈子吗,她反说这与我坚持要为母亲立冢一样,我当时便反驳了她,却没有说为何不一样。”
她说完停顿一瞬,轻笑:“我母亲已经走了,人死如灯灭,我如何牺牲她都看不到,也不会心疼,立了冢便是完成了她的心愿,可你还活着,亲生女儿幸与不幸,做母亲的即便现在看不出,可将来也是能看出的,你早晚会后悔让她嫁给周励文,你后悔之时,便是她的牺牲白费之日。”
秦怡哭得发颤,闻言也只是怨恨地看向她:“你懂什么?她若不嫁,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我怎么能看着她孤独终老!”
“所以就让她嫁到龙潭虎穴痛苦一辈子?”简轻语反问,“你究竟是想她过得幸福,还是想将她推出去图个清净?”
“你又如何知道是龙潭虎穴?”秦怡失了魂一般质问,“也许坏的只是那周音儿呢?也许周国公夫妇明理、励文懂事了?”
简轻语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之后一阵失望:“我原以为天下母亲都一样,如今看来,倒是不同。”
她说完转身就走:“口供就放在你这里,你若执意要将简慢声嫁出去,就自己去周国公府求,我会除掉周音儿,免得她多受磋磨,其余的便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秦怡已经听不进任何话,只是死死攥着一纸供词,宛若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简轻语离开后,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心情烦闷睡不着,索性就在院中坐着,一直坐到夜凉露重,肩头湿了一片,她才缓缓起身,朝着房门走去。
“简轻语。”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简轻语开门的手一停,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片刻后扭头看过去:“想好了?”
“你说你能除掉周音儿。”秦怡站在院中,定定地看着她。
简轻语沉默许久,轻笑:“不止,我要她痛苦千倍万倍,要她受千夫所指万劫不复。”
“那便做吧,”秦怡眼底透着冷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我要为我的慢声出气,要他们都付出代价。”
“夫人不想跟周国公府结亲家了?”
“……他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