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总打听他?”沈澍总算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合上了笔,很轻地吐出一口气来。
他应了陈量一句,将眼闭上,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屈起指节在眉心揉了揉,将中间皱起的深纹揉散。
先前出差几日,桌子上的文件摞成了山。
助理已经尽力替他处理了一些,可依旧有大宗的文件等着他审阅、签字,一项一项粗粗地看过去,也是磨人的活儿。
他最近晚上都要赶去别墅那边,没时间加班,于是白天只好加倍地忙起来。
耳边有些嗡嗡的声响,大约是陈量在说些什么,像是浸在了水中,朦朦胧胧地听不真切。
眼前的黑暗中,渐渐生出斑斓的不规则色块,翻滚着往上走,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今天是周三,街角那家蛋糕店的蓝莓芝士蛋糕限量供应,要提前半个小时去排队。
姜裴爱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就像吃粽子都要滚上两层白糖。
不过他似乎并不愿意在人前表现出来,,吃的时候总是很克制,表情端着,细嚼慢咽,半点都看不出格外的喜欢。
可沈澍就是能看出来。
沈澍觉得他演的拙劣极了,略微观察一下就能拆穿。
吃到甜食的时候,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会微微眯起,鼻尖很轻地耸动,还会不自觉地咬住叉子尖,小动作只是很短暂地停留一瞬,不等人注意到便规规整整地放下。
沈澍很仔细地筛选过送到手中的请柬,确保每一场有姜裴的宴会他都不曾遗漏过。
他热衷于观察宴会上的姜裴,像是怀揣着一只活泼的兔子,自此有了属于自己的砰砰跳的秘密。
姜裴总是会悄悄地躲起来,要眼神不错地盯着看,不然也许一个人影交错,就再也瞧不见他。
头几回沈澍很慌张,几乎是下意识地寻遍了整座大厅。
后来他渐渐地发觉,每次姜裴消失前最后的落足点一定是甜品塔附近。
于是他学会了守株待兔,从宴会开始时,便有意无意地守在放甜点的长桌附近。
每次总能等来他的小兔子,不动声色地靠近,再连同着甜品塔一起悄无声息地消失,回来时偶尔袖口会沾着不明显的点心渣。
为什么要避开人呢?沈澍想。
如果他是我的,我会把全世界所有的甜品塔都堆到他面前去。
点心是甜的,姜裴也是甜的,他们在一起,散发出黄油、芝士和蜂蜜的香气。
沈澍不爱吃甜,但是如果眼前的点心名字叫做姜裴,他会毫不犹豫地吞下肚。
“哎,沈少爷,回神了。”陈量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猛然将他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干嘛啊你,搁我这儿还装听不见这招?”陈量‘啧’了一声,侧身坐到桌子边缘,用两根手指拎着笔,不满地在桌面上敲了敲。
沈澍微微绷紧下巴,自下而上地看了他一眼,“你刚才说什么?”
“得!看来您老是真没听见,”陈量撇了撇嘴,“我说,您那位白月光,当初到底是哪点儿入了您的眼,惹得我们沈大少爷为了她守身如玉这么些年?”
“说出来我学一学,往后指不定也能遇见个对我死心塌地的小姑娘呢。”
“学不来的。”
沈澍朝窗外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密密地斜织在玻璃窗上,扑起一层茫茫的白雾。
办公楼很高,雾从雨中起,吞吃掉了建筑的底座,只留下高耸的尖端,很孤独地矗立在城市中央。
雨在城市里造出了一场海市蜃楼的胜景,欺骗着每一个旅者疲于奔命,倒在虚幻的希望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