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细雨中沉睡,用浓绿裹挟一整个夏日。
沈澍踩在草叶上,雨丝落在额发,眼睫,手指蹭一下,是湿漉漉的凉意。
不远处有一架秋千,白漆的秋千架上,深绿的藤蔓攀援而上。
秋千上落了细密的水珠,颤颤地铺成一层。
沈澍走过去,在水的倒影里看到了很多个自己。
他用手掌将座上的水珠揩去,抓着两旁的绳索,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脚尖在草地上点一点,秋千摇晃起来,幅度逐渐变大,连带着上面小小的沈澍一起,一次次地接近天空。
直到某一刻,在突来的外力下径直落了下来。
沈澍摔倒在地上,回过头时,对上的便是沈洄的一双眼。
眼底昭示着明晃晃的厌恶。
“你也配!”沈洄说道。
“你以为你是沈家的少爷吗?你做梦!”
“一个贱人生的杂种,还敢堂而皇之跟着我爸来这种地方。”
“把你那个当婊子的妈祸害死了,就来接着祸害我们家。”
“要不是你,我妈妈怎么会生病。”
“你怎么还有脸穿着我的衣服?”
“脱下来,给我脱下来,不许你穿!”
沈澍被推倒在地,礼服外套在挣扎中扯破,白衬衫滚上了泥。
沈洄身边有几个年纪相仿的玩伴,他们一起,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这场暴行之中。
拳头雨点般地落下,沈澍沉默地弓起了腰,尽力将脊背朝着那群人。
耳边传来膨膨的闷响,散乱,没什么规律,沈澍想了一下,才明白那是拳头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疼痛已经不像最初那样鲜明,大脑皮层变得迟钝,沈澍只是觉得疲倦,疑惑于为什么时间过得这样慢。
沈洄那些话和宋希说的如出一辙,从进这个家门开始,他就听过无数遍了。
从那些话里,他渐渐明白,自己是沈自清出轨的产物,又随着生母的病逝堂而皇之地被接进了沈家,彻底打碎宋希对于自己婚姻的美好构想。
他不是什么沈家的少爷,只是堕胎药下苟活的意外,一个鸠占鹊巢的劣等品。
他全都知道。
所以,在手臂交叠的缝隙里,他睁圆了一双眼,一滴眼泪都没掉。
“你们在干什么?”迷迷糊糊地,他听到了突兀插进来的人语声。
落在身上的拳脚停了停,沈洄的声音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臭小子,少多管闲事。”
“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小孩子,也下得去手?”
是谁在说话?
沈澍迷迷糊糊地将头抬起来一点,想要看清楚来人。
眼前沾着雨水,给触目可及的事物都裹上一层朦胧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