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盒子上电梯时,特意小心地用手在旁边护着,怕使力不匀不小心歪了,草莓掉下来,没有先前好看。
某种程度上来说,姜裴对东西很挑剔。
一定要长得好看的,漂亮的,才肯入口。
明明进了肚子都是一般模样,却就是绕不开这个弯子。
沈澍每每花心思选点心时,也忍不住低头打量打量自己,接着就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姜裴在点心方面的口味他如今是能拿捏住了,可这对人的口味,他还半点都琢磨不透。
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好看到让姜裴肯赏脸主动尝一口,吃进肚里去呢?
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的,沈澍心里想着事情,也没在意,直接同往常一样推门而入。
下一刻,他的脚步就顿在了门口。
有人正在办公室里,斜斜地靠在桌前同姜裴讲话,笑声清脆,态度熟稔。
听到门边的动静,那人回过头来看,侧过身,小腹处带一点柔软的弧度,海藻般的长发微微动着,露出一张薄施粉黛的脸来。
是沈澍无论如何都不会忘掉的一张脸。
是秦衾。
秦家的小姐,姜裴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沈澍从未见过秦衾本人,他只是派人,在杂志、采访,各种各样能够见到秦衾的地方收集了无数的信息,统一打包好,装进文件袋里。
从得知姜裴婚讯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这样做。
在不知道多少个深夜里,他坐在办公桌前,一张张地翻看着文件袋里的A4纸张,透过那些方块一样的文字,窥探着这人的生平。
他总是忍不住地生出荒唐的想法,幻想着如果自己改变了性别,是不是就有能力和这位秦小姐争一争?是不是那个未婚妻的角色,就有可能落到他身上?
可是幻想过后,他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念头的不切实际。
相当的家世,青梅竹马的情谊,同样被娇宠着长大的人生。
秦衾和姜裴的一切都契合得不能再多,他们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般配到会让人觉得,任何企图破坏这段婚姻的人都是书中所提及的反派,最终只会落得叫人唏嘘的凄惨下场。
沈澍意识到这点,于是他的胸膛里充斥起鲜明的悲哀,叫他看清,又叫他不肯看清。
他挣扎着,像是愚蠢的西西弗斯,罔顾所有的正确念头,推着石头,一意孤行地要去对抗既定的结局。
他以为他改变得了结局。
他以为他已经改变了结局。
却又在见到秦衾的那一刻,被荒谬和惶恐追逃得无处遁形。
他从来都在下意识隐瞒,隐瞒住大脑中那一小块的记忆,有关于秦衾的所有部分。
这样他就能一厢情愿地以为,挡在他和姜裴中间的,只有姜裴不肯爱他这一条沟壑。
爱是那样简单的事情。
人会有很长的一辈子,足以来得及去付出很多的爱。
他窥见过姜裴的心软,理所当然地了解了自己所占的分量。
大约总是比旁人特殊那么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