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星儿眼神闪烁着,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您真的不打算同少夫人讲吗?”
“少夫人医术那样好,指不定……”
谢声惟动作很小摆了摆手,停了一会儿,才又道,“是从前的病根儿了。”
“发作时一样,治不好的。”
“先瞒着他吧。”
室内光线昏暗,他靠在床头,刚刚喝下的药激起热气,额上密密地起了一层薄汗,脸色却青白得吓人。
不知多久前起,他便隐隐地觉出有些心口疼的症状,身子也时常乏力。
人大约总是爱自欺欺人的,他一点儿都不肯往深处想,瞒着旁人,也瞒着自己。
他只是才刚刚尝到这世间的三两分甜,没有道理这么快就要被收回去。
可老天爷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症状一日日加重,心口处绵密的疼痛泛上来,整个人像是被按在了针尖上,止不住地发抖。
所幸病痛多在白日里发作,程既那时在药堂中忙碌,也未曾察觉到。
于是他便小心翼翼地瞒下去,想要做出一片太平无事的样子来。
程既哪里都好,只是心软又重情。
当年对他还没生出旁的心思时,为了救他就肯嫁进府中来。他不敢想以二人如今的情形,程既知道了,又该如何自处。
这时候他又止不住地庆幸,庆幸自己备下了这间药堂来,地契房契都悄悄塞进程既的柜子里。哪怕自己往后不在了,程既在府中过得不痛快,也还有这么一处屋檐可供栖身。
“少爷,”星儿实在忍不住,语气里近乎带了哭腔,“您能瞒到什么时候啊?”
“少夫人心细如发,假以时日,定然要察觉出不对来。”
今日午间,谢声惟正要出门之时,突觉心口一滞,疼痛来得猝不及防,他直接呛出一口血来,双腿酸软,不剩半点力气,再站立不住,扶着桌子便要往下倒。
星儿刚刚从小厨房拎了食盒来,刚好撞上这一幕,吓得慌了神,紧跑两步将人扶去了榻上,几乎立刻便要冲出去叫大夫,却被略缓过劲来的谢声惟拦住,只交代她不要声张,仍同往常一般地去送了饭,再往医馆去抓药。
谢声惟合着眼,微微仰起头,面色灰败地低声道,“我也没指望瞒他多久。”
“能拖一刻算一刻吧。”
“那件沾了血的衣裳,不必拿去洗,免得叫人看出端倪来。”
“你寻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就是。”
“我累了,休息一会儿。你算着时辰,少夫人回来时,我若还未醒,就提前叫一叫我。”
星儿服侍谢声惟多年,对自家这位少爷的脾性再清楚不过。平日里温和好说话,可真到了关紧的事上,谁都左右不了他的主意。
此时她心中便是有万千的念头,也不敢再多言,喏喏地应了句‘是’。
“还有,”她将要退出去时,谢声惟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淡淡地嘱咐道,“往后在那边药堂里,就不要称呼少夫人了。”
“依着原先的,叫他程大夫就是。”
他不愿多让人知晓程既的身份,唯恐旁人听见了再看轻了程既。
程既在他心里头是万分好的人,他舍不得他受半点儿委屈。
星儿出去了,内室只剩谢声惟一个。
先前吐过血,饮下的药带着安神止疼的功效,他盯着头顶的床帐,意识控制不住地渐渐昏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