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了药堂的大门,柜台前的伙计便认出了他,忙起身迎了出来。
诊台前坐着的是堂中的王大夫,并不见程既。谢声惟拎着从点心铺里买给程既的杏仁酥,问小伙计道,“程大夫呢?今日不在堂中?”
伙计忙道,“店中新来了学徒,程大夫正领着人,在后头库房里认药呢。您先稍等,小的这就替您叫去。”
“不必,”谢声惟摆了摆手,温声道,“他想来正忙着,不好打断,我自行去看看便是。”
刚刚迈出步子,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伙计道,“这位新来的学徒,可是今日早晨,前去府中寻程大夫的那一位?”
“小的今日晨起,一直在柜上忙碌,并不曾注意到,”小伙计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道。
“那这人样貌如何?”
小伙计这下答得倒是利索,“回公子,这位小哥姓宋,生得倒是齐整,人也白净,一股子书生气。”
瞧着谢声惟眉头微微蹙起,只当自己说错了话,又忙找补道,“不过自然,是万万及不上咱们程大夫的。”
“嗯,”谢声惟淡淡应了一声,“有劳你了,且去忙吧,不必招待我。”
话毕,缓步走到了库房门前。
还未进去,便先听见里头传出低低的人语声。
先是程既的声音,有条不紊道,“这边架子上是细辛与香薷,香薷与细辛根形相似,药性却不同,抓取时候要多注意些,免得看错了眼。”
“是,”另一道男声响起,“师父于医道当真熟稔于心。这库房中光线昏暗,也辨得清楚。”
“只是师父听堂坐诊,原不用挂心抓药这等小事,怎地还能如此娴熟?”
程既回他道,“天底下做大夫的,没有不辨药材的道理。死读医书,只怕要读成个傻子。”
“诸事亲为,才不会出岔子。为医者,这条更是要紧。”
话音刚落,门边便传来几声击掌的动静。
库房内两人一齐回过头去,正见着谢声惟倚在门边,微微笑着看向他们。
“怎么今日出门这样早,也不肯叫醒我,”谢声惟走近几步,极其自然地将手搭上程既肩头,朝自己的方向搂了搂,“都说了,不必心疼我,多睡的片刻哪儿及得上替你更衣束发重要?”
程既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微微偏过头去,目光中带了些疑惑地看向他。
谢声惟只作不见,又抬头朝着宋小哥,亲切和善道,“这位便是我家小禾新收的徒弟吧?”
“先前便听小禾提及,果真一表人材,虚心好学得紧。”
“小禾?”宋小哥有些茫然。
“啊,是我失言了,”谢声惟做出抱歉的样子道,“是我与内子的爱称而已,房中之词,倒叫宋小哥听了笑话。”
“没……没什么,”宋小哥结巴着应道,“您刚才说……内子?”
“您和程大夫……程大夫是您的?”
“哦,原来宋小哥还不知情呢?”谢声惟将程既搂得更紧了些,笑得更和煦了些,“你既叫了程大夫师父,那我二人便都是你的长辈了。”
“真要论起来,只怕你要唤我一句师公才行呢。”
宋小哥立时傻在了当场,嘴唇颤抖半天,愣是没将那两个字叫出口去。
程既看这自己这位木桩子徒弟,忍不住扶额,挥了挥手道,“今日的药材就认到这里,你去前头吧,跟在王大夫身边,好好看看他怎样开方子,用些心。”
“是。”宋小哥领了话,这才回过神来,逃命一般地奔出了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