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本来不打算现在就去见他。”李昀无奈浅笑,“可老王爷既然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推辞。”

“也好。”裴醉淡淡道,“你在明处,危险也会少一些。”

他抬眼,无意间扫过门外缝隙,却看见一只眼睛嵌在门缝中,眼珠动得极快,在不停地向内打量着。

裴醉两指捏箸,手腕一抖,木筷如箭急速没入那人肩头,一声闷响倒地,还有一声痛呼隐约可闻。

焦成向后一看,见那老者踉跄着向外奔逃,而裴醉还要掷出另一只筷子,连忙喊道:“邓卓,是今日来找我的人。”

裴醉将两指间捏着的木筷子放了下来,又低头拿起汤碗,吹了吹,随意道:“进来吧。”

那老者脚步一僵,缓缓转身,拼了命的垂下头,一步步挪到了库房那嘎吱作响的木门口,枯瘦的手掌拼死抓着木门。

李昀见他身上一袭姜色破烂长袍,还有那熟悉的跛脚与拐杖,怔了怔,轻声道:“老人家,今日,在客船上...”

老者脊背一颤,扔了拐杖,猛地扑倒在裴醉面前,踉跄着单膝跪地,头始终不肯抬起来,可是那被多年风雨压弯的脊背忽然便挺得极直,像是,骨子里的铁血被点燃,支撑着这副风烛残年的残躯老体。

“末将,赤凤营天字所总旗,邓卓,叩见大帅!”

裴醉坐在木箱子上,缓缓抬眼。

半晌,轻道。

“嗯,是你。”

邓卓没想到裴醉还能记住自己的脸,枯瘦的脸上青红交杂,愧意深重,朝他猛地叩着响头,声音闷响,鲜血飞溅,却仍没停。

他将这么多年的愧疚、无奈还有恐惧,重重地砸在地上。

砸得四分五裂。

裴醉没阻止他,只是手中握着瓷碗,目光散漫地望着门外空旷的夜幕。

逃兵该死。

但,既然逃了,便逃了吧。

陈琛摔了手里的碗,啷当作响,白瓷碎片四处纷飞。

“赤凤营?大帅?”

陈琛抖着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娘的,这不是在做梦吧。

“裴...裴总兵...摄政王?”陈琛也噗通一声单膝跪下,膝盖扣得极响,险些碎裂,“末将也该死!”

怪不得,怪不得!

这么好的箭法,除了裴将军,还有谁?

可是不对啊,梁王和摄政王不是死对头吗?

陈琛狐疑地抬眼,见两人并肩而坐,言笑相晏,丝毫没有嫌隙。

陈琛深深叹了口气。

他果然不适合搞党争,还是修河堤吧。

“什么该死不该死的,都坐吧。”

裴醉抬抬手腕,低低咳嗽一声,又抿了一口羊汤。

陈琛心有余悸,连坐木箱子都不敢好好坐了,屁股只敢坐一半,身体挺得僵直,比竹竿还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