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被磨得腿发疼,稍微抬腿,都觉得火辣辣地难受。
“等晚上回去,为兄帮你擦药。”裴醉看见李昀僵硬的动作,抬手把他从马上直接抱了下来。
李昀两脚落地,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把汗。
“累了?”
裴醉视线投向面前的纵横田野,指着不远处一棵枫树,笑道:“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枫树黄叶染上微红,在枝头摇摇不肯坠。
李昀和裴醉靠着树干并肩而坐,埋在斑驳树影下,额角的汗也渐渐消了。
军营田地意外的安静,耳边除了风声,草甸稻杆折腰的沙沙声,就是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裴醉没想过,还能与他的兄弟这样并肩而坐。
本以为,有了五年前那种出卖与背叛,两人见面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他把头缓缓靠在树干上,深埋在心底的愧疚顺着脊梁骨攀上了心口,疼得发酸。
不管李昀多么大度和宽容,但有些事情,不是别人一句原谅就能换来心安理得的。
“想什么呢?”
李昀温和的声音响起。
“想你啊。”
裴醉笑道。
“...”
李昀有时候想,这般不冷静其实不全是自己的错。
是裴忘归他太会点火了。
“真的在想你。”裴醉转头,凤眼微挑,“在想你这三年,是怎么过的?”
李昀轻道:“你不是都知道吗?”
裴醉失笑:“天地玄三组暗卫,你从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在皇陵的时候,我夜半发热,第二日,桌上却有尚温的药;在岭东的时候,路遇劫匪,我眼睁睁看着那匪徒胸口中了铁蒺藜;还有一次,我尚未来得及进城,夜宿城外驿站,第二日便有山匪尸体横陈,可我却看到了盖家的令牌。”李昀一一细数,却说不完,“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们,有的便已经不在了。”
裴醉眸光落在远方黄澄澄的庄稼籽上。
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
“他们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裴醉静静说着,“天地玄三十三人,现在,只剩三人。”
李昀无声地凝视着他,眼中隐着心疼。
“母亲从前占山为匪,后来归顺朝廷。我觉得做得对极了,江湖有什么可值得向往的,不如在军营里金戈铁马。”裴醉笑道,“可是我错了,匪有匪的侠气,将有将的难为。我以前不懂,现在,却明白了。”
李昀把手搭在裴醉的肩上。
“我的酒量就是跟着他们练出来的。”裴醉眸光微垂,“江湖人都好酒。草莽在野,一壶烈酒,能抵半世风霜。”
裴醉从腰间拿出酒壶,又将胸口的一枚铜钱放在面前,清酒如虹,弯着坠入尘埃中,沉静无声。
“抱歉。”李昀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