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穿过一片兵荒马乱,安静地走到裴醉的马前,抬手抚摸那匹枣红色战马的鬃毛,抬眼问道:“若是水匪,你点两千余兵,够吗?”

“够了。”裴醉拍拍李昀的手背,安慰道,“相信我。”

“你若毒发...”

“我尽量不动手。”裴醉笑道,“你放心,这毒也是个软骨头,此强彼弱。我若不想死,谁也带不走我。”

李昀缓缓回握住裴醉的手掌。

将军不死,便要提刀上马;山河未靖,便不言解甲归田。

“去吧。”李昀轻声道,“我在这里,没人敢趁乱扰军心。”

“好,那就全仰仗梁王殿下了。”

裴醉眸中藏着笑意,转身调转马头,马嘶长鸣,宛如出阵悲歌,响彻一营。

陈琛跟在裴醉的身后,一人一马,极快地冲了出去。

兵卒阵中来自华易村的几百人,每个人眼中都是血红与愤怒。

死的是他们的家人亲友,切肤之痛,不可言说。

几千兵卒迈着凌乱却沉重的脚步,一路向着承友县奔袭。

天降暴雨,道路泥泞,众人踏着泥浆飞溅,顶风冒雨,丝毫不减脚下急速奔驰。

等他们到了村中,只看到了已经倒下的村门匾额,半截身子埋进了泥土里,狼狈地被踩得稀烂。

那些旧日时光,亲人的音容笑貌,也被肮脏又冰冷地埋进了土里。

扶宽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去,裴醉一刀便劈了他胯下的马,人和马一同歪斜着摔进泥泞里。

裴醉按着心口,脸色泛白,被雨水冲刷着更如冷玉一般白皙。

他调转马头,对着身后蠢蠢欲动的兵卒冷声喝道:“有敢妄动者,不必死在水匪手下,先会死在本王手里。”

众人怎会忍得住,前头便有几个想要闷头向村中冲的兵卒,陈琛不言不语,站在裴醉身侧,拔出身侧铁剑。

铁剑剑身笔直,出剑迅疾,劈雨斩风,一个呼吸间,三个兵卒的人头已经滚落在地,尸身分离,轰然倒地。鲜血与地上狼藉浑然一体,宛如人间地狱。

兵卒被这等残酷军法所震慑,虽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妄动。

裴醉沉声道:“围村。”

陈琛抬手,两千兵卒自动分成两列,将整个村子围了起来。

裴醉低声朝陈琛说:“若是谈知府提及的水匪,约几百余人。十则围之,绝不会输。你接触过水匪,他们是何作战方式?”

“出手狠辣,刀刀致命,非普通驻军所能抵挡。”陈琛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硬声道,“不过,水匪虽强,但这两日末将训练营中军士,他们也不差。”

“好。”

裴醉眯起眼,握着手中二指宽的雁翎刀,与扶宽两人立于马上,静静地看着远处正肆意抢掠的身影。

“以逸待劳。”陈琛低低默念,狠狠闭上了眼,把心头的怒火与愧疚都暂时藏了起来。

“正是。”裴醉抵唇轻咳,唇边的红痕被雨水冲刷得毫无痕迹。

不过半盏茶功夫,村口有身着三帘铁甲的水匪,抬脚踹了挡路的尸体,手中拎着轻薄细长的弯刀,大摇大摆地出现。

见雨帘中默然静立的兵卒围村,他们丢了手中抢掠得来的钱粮,身体微弓,像是猎豹捕食前的警惕与兴奋。

渐渐地,水匪几百余人聚成一团,如绷紧的弓弦而射出的利箭,利落地朝着一个方向突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