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像江南清林身后的一条狗,尾巴上绑着银票,转着圈地吠。
“大庆江山,尽葬清林之手。”
李昀嗓音嘶哑,眼色血红。
“李元晦!”
李昀瞳孔一颤,仿佛从那无尽的噩梦里被人叫醒,他神思迷茫,看着面前那人焦急的神色,身体忽得一松,用簌簌发抖的手,去碰触近在咫尺的那双微红的凤眸。
“忘归...你来了。”李昀用冰凉的指尖碰了碰裴醉的眼眉,忽得,眼中倔强着不肯掉落的泪水,像是开了闸一般,无声地沿着脸颊淌了下来。
“我来了,是我。”裴醉嘶哑着嗓子,抬手将李昀揽进了怀里。
他不敢用力。
只能轻轻地拍着那人的背。
“元晦,你受委屈了。”裴醉右手狠狠攥着嶙峋的老树,掌心早就鲜血淋漓。
李昀扑在裴醉的肩上,闻着那人身上干爽而温暖的味道,眼泪一点点浸入了裴醉肩上的青衫,晕湿了一小片。
“我...失态了。”李昀小口呼吸,试图平复心情,想要从裴醉的怀里退出来,却被猛地压了回去。
“对不起。”裴醉哑声道,“元晦,对不起。”
李昀忍下喉间的酸涩,静了片刻,无奈笑道:“我前几日的努力,算是被我自己亲手毁了。你又开始对我心怀愧疚了?”
裴醉缓缓收紧了手臂,轻声道:“元晦,我会把江南清林这个毒瘤给割了,还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庆朝堂,好吗?”
“又想一个人做?”李昀唇角微扬。
“...好,和元晦一起。”裴醉抬手轻轻抚着李昀背后散落的墨发,在他耳边哑声笑道,“如你所愿,绝不失言。”
熙熙攘攘的中城街巷夜市中,两个身着最普通的青衫道袍的青年人,略高瘦的一人背着另一人,不起眼地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
李昀搂着裴醉的脖颈,笑道:“既然我都能坦然面对那些噩梦,兄长不打算说说自己的噩梦吗?”
“真想听?”裴醉转头,朝他挑眉笑道。
“当然。”李昀搂得紧了些,“我要知道。”
“想听什么?”
“什么都听。”
裴醉轻轻笑了,缓缓道:“三年前,我初登摄政王位。可从没有人教我该如何去做这大庆唯一异姓摄政王。你的父皇...我名义上的舅舅,临终前告诉我,让我放手去做。”
李昀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不由得凝了神,仔细听着。
裴醉手臂稍微用力,将李昀往自己肩上提了提,才继续说道:“他说,不破不立。若大庆毁在我手上,他也没有怨言。”
李昀怔了怔:“这...不像父皇会说的话。”
“确实不像。所以,我只当这话是先皇病得昏沉时的随口一提。”裴醉轻笑道,“可这三年来,我坐在奉天殿的太师椅上,每日,顺着他的目光俯瞰文武百官,看见那些满嘴空谈救国的臣子,忽得明白,你的父皇为什么要选我做这摄政王。”
“他希望我捣毁这大庆朝堂。”裴醉缓缓停了脚步,顺着夜色,遥遥望向承启的方向,“他要我,把所有腐烂的朝臣,全都舍弃掉。”
“天子要名声,你性格温文仁慈,王安和心中权衡太多,而我,手握兵权,却不懂朝堂纵横术,是最好的人选。”
裴醉垂了眼,笑道:“不过,他也是在赌。因为他直到死,也不曾完全信任过我。可他,别无选择。”
李昀手紧紧攥着裴醉的肩,声音发颤:“忘归,父皇他...”
裴醉笑了笑:“元晦,他是你父皇,你背了个孝字,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