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攥着裴醉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裴皇兄从金殿之上拽了出来。
“陛下,小心台阶。”裴醉含笑,将差点跌倒的年幼天子抱了起来,半蹲着,与他直视,声音温缓,“怎么了,这么急?”
李临望着皇兄那双好看的眼睛,又把刚刚努力攒起来的勇气全都泄了,抱着裴醉的脖颈,开始抽噎,哭得极为伤心。
“皇兄,朕害怕。”李临眉毛眼睛鼻子都通红,哭得打嗝,“朕...呜呜...害怕。”
裴醉扯下背后的披风,将李临严严实实地裹住,不准天子的哭声超过周身三尺,却护着那小皇帝偶尔的脆弱和放肆。
他用手轻轻擦去李临眼角的眼泪,耐心哄道:“臣在呢,没人伤得了陛下。”
“骗人。”李临委屈中夹着怒气,“皇兄明明就来晚了,放任朕一个人在宫里,差点就死了!”
裴醉目色一凝,单膝跪在李临面前,沉声道:“臣救驾来迟,臣有罪。”
李临借怒撒气,泪痕犹在,叉腰指着裴醉:“答应给朕带的九连环和鲁班锁呢?”
裴醉顿了顿,轻声道:“在臣的王府里,稍后给陛下送来,可好?”
李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裴皇兄眼底的一丝愧疚,眼泪又飞了出来:“朕不想看见皇兄了!你走!”
说罢,指着远处跪着的钱忠,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送朕回保光殿!”
钱忠瞥了一眼单膝跪地的裴醉,垂首恭敬地小碎步跟上了怒气冲冲的天子。
裴醉缓缓起身,扶着小径旁的一棵垂柳,极轻地摇了摇头。
天威卫指挥使洛桓鹰钩鼻子狭长眼,一身绯红官服,腰佩鸾带,手握飞雁刀,恭敬地上前,在裴醉身边低声禀报着:“殿下,末将查清楚了。”
“说。”裴醉抱胸倚树,疲惫地闭上了眼。
“那日宫城值守人手不够,盖家百余人便埋伏于东兴门,一半在宫内引起骚动,一半冲进诏狱,想要将盖顿救出。”
裴醉冷笑一声:“盖家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洛桓继续道:“崔太后召了钱忠,调了御马监的人,将保光殿护了起来。”
裴醉猛地睁了眼。
“御马监?崔太后?”
“是。”
“盖家破釜沉舟,高家趁机靠上了王安和,而崔家...原来打得是陛下的主意。”裴醉失笑,“这大庆官员,真是没有一个无能之人。”
洛桓单膝跪在裴醉面前,内疚而悲愤:“殿下,是末将没能守住宫城,末将有罪。”
“是本王不该手软。”裴醉远眺着远方的金殿朱瓦,忽得笑了,“本王早该想明白的。竟错了三年,险些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洛桓有些不解,只跪地不敢起身。
“从今日起,三大营指挥权,本王会彻底从宋之远手里收回,再不许兵部染指。皇城二十直卫,亦收归本王名下,由你统领。盖无常押进承启后,不必三司会审,直接押进诏狱,本王亲自审。”裴醉唇边笑意淡淡,“祸国么,总得有个佞臣的样子。”
洛桓猛地抬头,眼中竟满是热切。
“殿下,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裴醉抬了手,让洛桓起身,“长驱直入,攻阵破敌,一以贯之,无所更改。”
“是!”洛桓高声答道,“谨遵殿下诏令!”
第46章 回家
马车一路扬尘踏土,沿着官道,自江南水乡一路北上。沿途歇脚的驿站,一扫之前的颓唐之气。虽然驿卒衣衫仍是老旧,可眼神里明显有了生机。有了指望,驿卒连跑腿招待都多卖了几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