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盖家的狗。”裴醉扯了唇角,低声自语,“兵部吗。”
王安和不经意地抬眼看了裴醉一眼。
李昀敏锐地捕捉到王安和的目光,又蹙了蹙眉。
“...捐学令必须要尽早发下去了。”裴醉从袖中拿出李昀誊抄好的诏令,递给王安和,“首辅再看看,若没什么问题,我便发给户部简尚书了。”
王安和极快地扫了一遍,眉头褶皱也渐渐松开,赞许地看了李昀一眼,温声赞道:“殿下这五年极有进益。”
三人又讨论半晌,直到斜阳挣扎着坠落在宫城高墙外,才歇了商讨。
裴醉从桌角拿起那枚方正的摄政王印玺,重重落印,将这件事铿然落定。
那小小一枚诏令,从葛栾手中一路发向户部,过不了多久,便会如蛛网散射,向着全大庆的各个角落派发出去。
这一枚印玺,重达千钧。
李昀亲自送了王安和出阁,回来看见裴醉正靠在椅背上,左手支着额角,缓缓地用拇指揉着,眉心浅浅蹙着,看上去疲惫而不适。
“头疼?”李昀用微凉的指尖替他按着两侧额角,略带担忧,“脸色这么差,很难受吗?”
“还好。”裴醉攥着李昀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轻笑道,“你呢?批了一天折子,累了吗?”
“不累。”
“好,我送你回府。”
裴醉正要起身,可身体却微微一僵,极轻地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李昀一惊,抬手胡乱地摸着裴醉的心口,“哪里疼?”
“君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梁王殿下。”裴醉看着李昀因慌乱而皱成一团的眉目,不由得哑然失笑,“还有,这锁眉头,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身体微微前倾,两人几乎鼻尖相贴。
李昀的心跳快要将耳膜震破。
“你...你没事?”
“嗯,坐太久了,腰抽筋了。”裴醉淡淡一笑,用二指揉着李昀的眉心,声音强硬而温柔,“松开。”
那人指尖轻触,如春风掠湖,荡起涟漪,酥麻又微痒。
李昀喉头滑了滑,对上裴醉含笑的眸子,仿佛心脏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从头麻到脚,耳根熟透。
他不再抗拒这心动如潮,只缓缓伸出手臂,环住那人削瘦的腰,将侧脸搁在那人肩头。
梁王李昀挣扎了许多年,终于一朝抛却了世俗礼数后,反而获得了难得的心安与熨帖。
“...兄长。”
李昀鼻尖萦绕着那人身上干爽而灼热的味道。
他曾经一直不知道这味道究竟是什么。
直到他游历三年,途径河安。
那里的黄沙漫天被长风裹挟,脚下的松软沙尘在烈阳下晒得噼啪作响。
热浪一阵阵打在李昀的脸上,噎得他头晕目眩,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忽然明白了,裴忘归身上的味道,是来自骨子里的灼热,不羁和抗争。
“...忘归。”他又喊了一声。
裴醉眼眸藏着温柔,轻轻摸着李昀的后脑,带着鼻音含笑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