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看着申高阳仓皇失措的脸,心有不忍,低叹:“老王爷与清林私下密谋,想必你早就知道了。可,若你也想联手清林对付忘归,何必如此行事?”
申高阳缓缓垂了眼,攥得紧紧的拳头忽得松开,自嘲地展开折扇,风雅依旧,却早已没了平日的玩世不恭。
“你说得对,我还在逃避什么呢。”申高阳弯着笑眼,眸中毫无笑意,
“你看,忘归花了三年与盖顿周旋。我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不断暗中阻挠忘归夺权,亦眼睁睁看着忘归将手伸向清林,但,我什么都没有做。”
申高阳用手接着屋檐下坠落的雨滴,冰凉沁入肌骨。
“联姻一事,我早就知道了。当年,盖顿年纪尚轻,并无婚配。我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可以不必再联姻了。可现在,高功嫡女的庚帖,明晃晃地在我面前晃悠。”
“这文林世子,我当得实在恶心。这该死的联姻,也让我厌恶。”
李昀长身立于申高阳身侧,眼前雨帘密布,更映得天地晦暗。
“我父亲乃是堂堂文林王,祖上丹书铁券,坐镇望台漕运,手中财富无数,权势滔天。他还是不满足,仍与清林私下往来,深涉泥潭,不肯出来。元晦,我不懂,他究竟还想要什么?”申高阳咬了咬下唇,语出惊人,“他,要篡权夺位吗?”
李昀轻轻地摇了摇头。
“或许,他只是想要让你离开承启,不再受制于人。”
申高阳嗤之以鼻。
“元晦,你信么?”
李昀眸光微微敛起。
“你看,连你这么纯良的人都不信。”申高阳自嘲一笑,“父亲清名在外,世人皆说他为官忠直清廉有政绩,是大庆难得的好官。实际如何?望台一事,看着像是为了我,可他深藏的心思,又有几人能看透?”
李昀静静地听着。
“做质子十余年,我从未怕过,周旋在君王朝臣世家纨绔子弟之间,并不难,只要不踩着别人的底线,还不是任我随心自由来去?可元晦,现在我真的有些怕了。那是我父亲,我...还能如何?”申高阳声音很软很轻,一碰就碎的脆弱,“若父亲真的心怀不轨,我该如何是好?我是纵着他,让他反,还是在他面前抹了脖子,不许他反?”
李昀无声地叹了口气。
身居高床软枕,却如临渊而眠。
这世上,是否还有人真能无忧度日,安枕而眠?
“元晦,我想哭,借我肩膀。”申高阳在李昀面前说出口,心中其实早已有了决断,他委屈巴巴地吸着鼻子,眼中水光一片。
李昀在申高阳耳边低声安慰着,却看见向武向文急匆匆地带着文林王府的护卫奔了过来。
“公子!出事了!”
“世子!不好了!”
两人七嘴八舌地禀报着,申高阳小脸蓦地煞白。
“裴忘归呢?!”申高阳又惊又怒,口不择言地发了火,“子奉是替他卖命,怎么关键时刻他窝在府里不出来,只给个令牌算是怎么回事?”
申世子怒火顶着脑袋,还待再骂,却被李昀那道柔和却含着担忧的视线给堵了回去。
他小脸憋得发红,震袖丢下一句话:“如果子奉出了事,裴忘归他就算把整个大庆赔给我也不够!”
说完,便脚步硬邦邦地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回了府,引着府卫,兴师动众地出了东兴门,朝着南郊草场浩浩荡荡地奔了过去。
李昀蹙了蹙眉。
向文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昀的眉间踌躇,轻声问道:“殿下,需要我去裴王府递拜帖吗?”
“不必了。”李昀轻声道,“他行事有主张,我不必...不必多此一举,惹人厌烦。”
第54章 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