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心口一惊,念及身前的年幼天子,硬生生杀出一股蛮力,手臂青筋狠狠一绷,将险些脱缰的马儿拽了回来。
那手腕骨处传来细碎的响动,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无人听见,只有他痛得用力到将嘴唇咬出了血。
李临抱紧了李昀的腰,缩在他身前发抖。
梁皇兄拼命起来果然好可怕。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靠在这样的梁皇兄怀里,忽然就像抱住了裴皇兄一般,像是心里有了依靠,不那么害怕了。
小皇帝抖着小胖手,在颠簸中,努力伸了几次,终于握上了李昀的手腕。
“梁皇兄,疼不疼?”
李昀冰凉的手腕处传来柔软的触感,他收回了死死盯着前方的视线,对上了李临忐忑又依赖的视线。
他微微笑了:“陛下,臣不疼。”
申文先率领千军营一马当先,心急如焚地快马加鞭朝着皇庄的方向而去。
忽得,远方亮起熊熊大火,那火焰在暗夜中极为令人心悸,那烟尘滚滚而生,像是要将这一片广袤的草场都燃烧了一般,烈焰冲天。
申文先大惊,心口那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放火,莫非是殿下已经抵挡不住了?!
千军营的将士犹如潮水一般,在草场上密密麻麻地漫了一地。
当他们终于到达那烈焰滔天的皇庄时,只看到天上飞的,是如暗夜乌鸦的神火飞鸦,那火药如流星一般坠在流民的身上,仿佛天地为炉膛,人命如薪柴草芥,唯有鲜血能点亮这片黑暗。
裴醉站在皇庄外最高的瞭望台上,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到那墨发被夜风吹得飞舞,身姿不动如山,脚下是熊熊火焰,身后是阴森夜幕,那人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仿佛他自己便是一支笔直的参天巨木,随着火光快要被一同烧成了灰。
李昀本是焦急,可看见神火飞鸦的那一刻,他脑袋里‘嗡’地一声,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几乎是颤抖着,朝着申文先询问:“你可知,他私调了神火?”
申文先摇了摇头:“神火营这几日在城外试验新的火器,都是明指挥使带着的,今日不在营中。”
“乘撵呢?”
申文先身体一点点冷起来:“殿下,差他们去光华门,巡防。”
李昀一把攥住申文先的手臂,声音发颤:“皇城二十直卫,今夜可有调令?”
申文先几乎是颤抖着,抓了天威卫的千户。
“是。”那千户垂着眼,声音很沉,“奉殿下命令,调二十直卫,入宫,请太后易居长阳山。”
李昀瘦弱纤细的身子微微发颤,心里像是被撕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冷得几乎要将自己蜷缩起来,来抵抗这彻骨的寒意。
裴忘归,已经不顾一切了。
他疯了。
李临窝在李昀怀里,只觉得那怀抱越来越凉,颤抖越来越明显,甚至能听到梁皇兄死死压着颤抖的喘息。
“皇兄,你怎么了?!”
李昀这几日心里藏的事情太多,几日几乎都没睡过,神思绷得紧紧的,此刻,脑袋里那根弦忽得断了,他的头几乎是瞬间便剧痛了起来。
“唔...”
李昀捂着嘴,一股撕心裂肺的恶心感自腹中升腾而起,他踉跄栽下了马,身子猛地弯了下去,干呕着呛咳,眼圈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