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喜欢看苍鹰折翅,野狼拔牙,虎豹拆爪,一朝从九霄跌落尘埃,在泥里面打滚,脏兮兮地求人怜悯施舍,这世间,再没有比凌虐强者更令人愉悦的事情了。
“...只有这样而已?”
裴醉的指尖距离药丸只有一寸,然后他慢慢掀起眼帘,凤眸含笑。
“什么?”崔太后有些怔愣。
裴醉压着低沉的笑声,将手转了个弯,在鞋尖掸了掸,像是掸去什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
“你...”崔太后气得脸色发青,“毫无礼数!”
“是本王失礼了。”裴醉微微欠身,随即抬起脚,踩在了那颗浸满灰尘的药丸上,用力地捻了捻。
崔太后发青的脸色直接全黑了。
“梁王总是教育本王,说贫者不食嗟来之食,我深以为然。”裴醉微微昂首,凤眸凝着慵懒的笑意, “我裴醉,不捡狗食。太后倒是说说,这狗喂给人的东西,能吃吗?”
崔太后气得头晕目眩,扶着桌子,有些坐不直。
裴醉苍白的眉眼间含着嘲弄,握着刀的手极稳,用指尖慢慢地掸了掸那冷锐刀锋,那‘嗡嗡’的金戈杀伐之音,在空荡的殿内四处乱撞。
“想控制我?”裴醉将刀掷入金砖三分,一字一顿地冷笑着,“做梦。”
崔太后看着那冰冷的笑容,此刻才真正感受到了恐惧。
“莫非,你根本没吃蓬莱?只是为了试探哀家?!”崔太后惊慌失措地低声喃喃,“不可能,先皇箭上的剧毒无药可解,除了蓬莱以毒攻毒,并无第二条路可走,你若不吃,你此时应该连站都站不起来,如何可能带兵奔波?!”
裴醉眼眸微微一敛。
推测是一回事,亲耳从崔太后口中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以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到他,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心口拧了一下,淡淡一笑:“什么蓬莱?什么剧毒? ”
崔太后没空留意裴醉眼底的复杂情绪,绞紧了帕子,喃喃自语:“不可能,你若没吃蓬莱,又怎么会对这个香的味道有这么大的反应?!”
裴醉收起心口那丝微痛,抬眼,脸色苍白地笑着咳了两声:“哦,原来如此。太后今夜,便是等我入局,好让我成为你指哪打哪的傀儡?”
崔太后脸色全白了。
这个心计深沉的裴家小子,每一句话都是坑。
裴醉缓慢地呼出一口气,踩着地上的鲜血,一步步走向心惊胆寒的崔太后,天生上挑的凤眸微微眯起,用睥睨的目光凝视着她。
“这便是,太后的杀手锏?”
崔太后绞着帕子的手一顿,看着步步紧逼的裴醉,指尖有些发颤。
裴醉慢慢站定,犹如不倒青山,薄唇微启,嘲弄地吐出一句话:“不过如此。”
崔太后惊慌之下,手腕上的佛珠‘啪’地一声断裂,那些木质佛珠稀里哗啦地滚落一地。
“来人。”
裴醉微微一挥袖,步景离踹开殿门,硬气大步地走了进来,朝着裴醉拱手高声说了一句:“是,殿下。”
“服侍太后尽快上路吧。”裴醉撑着刀鞘,凤眸微挑,“毕竟,太后为大庆担忧,夜不能寐,留在这里,也是徒增太后的忧思。”
崔太后双眼发直,被宫女搀扶着,脸上惊疑丝毫不减。
“你如此大动兵戈,公然与文武百官和世家大族为敌,枉顾礼法,不守尊卑,你不想要这摄政王位了?!”
裴醉双臂搭在刀鞘上,身体似乎又弯了一些,可那双眸子里的冷冽笑意不减半分,笔直地刺向崔太后的双目,不躲不闪。
“自然想要。本王一辈子,都是大庆的摄政王,死也要死在这高床软枕里,舒舒服服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