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殿的朱门却缓缓打开。
那凛冬寒风猛地灌入如三春温暖的议事殿,吹起了殿内无数白纸,如同白雪翩飞。
在那喧闹的薄宣絮雪中,一人身穿威严的明黄龙袍,手臂被温婉端庄的姑娘扶着,一瘸一拐地自殿内走了出来。
原本圆滚的脸颊宛若被刀削过般瘦弱,可眉眼间竟多了几分令人不敢直视的王霸气魄。
王安和缓缓放下了微绷的长眉。
于无声处,释然一笑。
李临冷眼环视着殿外申行所带的铁甲军,那黑盔在白雪地里映得极为夺目,可他半步都没有退却,反而唇边勾出了一抹从容的笑意。
“时景,到朕身后来。”
崔时景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柔顺温软地应了一声‘是’。
李临站在议事殿的高阶上,腰间别长剑,孤身一人,独披风雪。
他的面前是想要造反的皇叔,是袖手旁观的首辅帝师,是压境逼宫的带刀军伍。
可他不怕。
李临手臂缓抬,从袖中取出一枚干净温润的骨瓷茶杯,猛地朝着青石阶边沿一掷。
身穿绿袍的天威卫从宫墙一跃而下,抖落肩上的冰雪,引弓操刀,黄雀在后。
白雪、青阶、碎瓷、朱袍、黑盔、绿服。
可李临身上的明黄龙袍压倒了世间所有的颜色。
他是大庆的皇帝,是天下之主。
第130章 小五
文林王申行逼宫造反,褫夺王位,被囚于文林王府旧宅中,永不得出;
御马监通贼造反,掌印太监钱忠即刻五马分尸;
首辅王安和矫诏通贼,割其首辅大学士官职,十日后问斩。
梁王的莫须有自然是昭雪大白于天下,只是时机已然太晚。由于边关寒疫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一军,梁王也未能幸免。
李临手里握着李昀身死前留给他的厚厚一摞密函。
那端庄雅正的楷书刺痛了李临本就因为疲劳而染上血丝的眼睛。
他不敢看,却又不能不看。
他把自己关在议事殿里一日,从日头高挑看到星沉月升,从手札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
全文无一字喊冤,无一句称愤,只是用平静温缓的笔触写下了他对于土地、武举、税制和官考的看法。
就如同往日他温和安静地陪在自己身旁,指导自己批折子一般。
李临忍着心头的害怕和后悔,又从头看了一遍。
没有。
梁皇兄一句话都没有留给自己。
李临颓然倒在龙椅上,抱着李昀留下的绝笔手札,把幼小的身子微微蜷缩成了一小团。
自己的一念之差,被人利用,给梁皇兄戴上了谋逆的罪名。